屠刀悬颈,靖北大军攻城在即。
……
凌晨时分,天色骤变。
此间异象丛生,锦州城头上方的层层乌云,范围越来越广阔,最后衔接到了天地交际的天脉一线,整片灰沉沉的天穹,尽数被乌暗的云朵所遮蔽,天色越来越黯淡,云中的翻滚挤压,也似乎清晰可见,似乎有一些不知名的无形的能量,正在那些已经扭曲的云层之间渐渐蕴积。
起风了。
锦州上空的乌云,越来越厚重。
呜呜……
风声呼啸,云间隐有雷声隆动。这雷声,似乎是天地在痛苦地啜泣,然后缓缓落下一滴雨水。
忽而,一道闪电劈下,明耀的电光,瞬息炫亮了半昏半暗的天空。雷电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雨夜凄厉。
密集的雨水,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渐渐形成了一幅巨大的帘幕,将锦州城内的一宫一室,一砖一瓦全部笼罩在这片迷蒙的夜雨之中;雨越来越大,雨水也越来越丰沛,而那啪啪作响的雨声,敲击在北渝王宫的琉璃碧瓦上,编织出一段妙不可言的音符。那声音,由远及近,轻轻重重轻轻,仿佛是北渝王室自己敲响的丧钟,又仿佛是靖北大军攻城的号角……
夜雨潺潺,在层层乌云叠加最厚的那片天空下,金碧辉煌的北渝王宫,孤独地耸立在瓢泼大雨之中,仿若木舟浮于江海,显得是那样摇摇欲坠,形单影只。雨水冲洗着这座即将沦为废墟的王宫,似乎这已经是最后的诀别。
时下,养居殿内,一片狼藉。很明显,这里……刚刚经受过一次狂怒的风暴,龙案碎裂,灯台翻倒,宫女太监亦被呵斥出去,惴惴不安地站在廊下,惊悚地望着里面那位已然疯魔的青年君王。
这座名为“养居殿”的殿宇,正是北渝国主的寝殿。
只见,一袭明黄衣衫的北渝国主——渤海王公孙顺奴,身影萧索,独自瘫坐在那间历代渤海郡王都曾在此读书习字的养居殿,他的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御阶之下……站着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大臣——内史令、太傅、少保张光遥。
年轻的渤海王,落寞地坐在自己年少时求学所坐的位置上,抬头望向养居殿师傅开课授业的地方。没人知道这位原本志存高远,奈何能力有限,又性情急躁,心胸狭隘,兼之嗜酒无度,贪恋美色,刚愎自用的年轻君主,内心深处到底是怒火,是悔恨,还是不甘。
公孙顺奴望向窗外,眼神逐渐变得迷离,面部的肌肉,也一点点趋于扭曲:遥想当年,祖父来到辽东,历经三代,数十年以来,这座维系大渝命脉的王都锦州,从未有外敌大军攻打此城的先例,可如今……靖北军兵临城下,所向披靡,萧长陵志在必得,剑锋所指,王都危如累卵;忆及此处,公孙顺奴的心底,顿觉无限凄凉,难道大渝真的气数已尽了么?
想到这里,背对张光遥的公孙顺奴,面如死灰,神色黯然,少年君王的意气风发,早已消散殆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廊下传入养居殿。一名太监服饰的宦官,匆忙地进入寝殿,他淡淡扫了一眼周边狼藉,并未多言,而是靠近御座前行礼,将那封箭书呈上,匍匐跪下。
“王上,这是靖北军从城外射进来的,上面捆着书信,点名王上亲启。”
“快……快拿上来。”公孙顺奴颓然地挥了挥手,喉间略微有些干涩,示意宦官将箭书呈上。
公孙顺奴缓缓展开箭书,逐字逐句地审阅着信上的内容。然而,越往下看,这位北渝国主的面部表情,就越发凝重;起初,他的面容,仿佛还带着一抹愠怒之色,仿似燃着熊熊烈火,渐渐地……那满脸的怒容,演变而为无尽的晦暗,到最后,连这仅存的晦暗也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绝望,失望与灰心。
“不,不……”公孙顺奴手指松开,口中呓语不断。
“王上,这是大周秦王最后的通牒吗?”张光遥凝望着御座上的渤海王,面色焦急地开口问道。
“这……怕不是要攻城了吧。”
公孙顺奴惨然笑道。
“萧长陵……,他命寡人出城投降,以免生灵涂炭,并给寡人三天的时间,若三天之后,寡人不献城投降,他就要生屠我锦州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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