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斐然便已经送客道:“回见,愉快。”
玻璃门叮铃一声,映出两人走出店外的背影。店长这会儿凑过来,拿手背调侃似的在向斐然胸前拍了拍:“两杯咖啡一块蛋糕,总共一百九十七,微信还是支付宝?”
向斐然都懒得吐槽他们店抢钱,调出付款码:“打个员工折。”
嘀的一声,这两天靠打台球丰满起来的余额又降了回去,店长啧了两声:“我说,你爸坐库里南,你穷成这b样?自己都顾不上,还资助山里那几个小孩呢?”
向斐然十分稳定地无视了前半句,只回答后半句:“这么多年了,不能断在这时候。”
“是不是有几个明年就高考了?”
“嗯。”
店长并不知道他的家庭经,只想不通他怎么乍穷还富的,有时候穷得让人都恨不得支援他个一块五毛的,但偏偏气质看上去又是十足的养尊处优,很有二象性。但无论如何,兄弟的慈善义举得支持啊,店长最终耿直地说:“让他们高考完来这儿勤工俭学。”
向斐然承了情也只是笑笑,目光穿过全景落地窗,落在户外座位区。
两人没走,在外面休息看江景。男同学抿了一口咖啡,眉心皱成川字。他妈的,怎么比速溶涮锅水还难喝……
但鉴于是在女生面前,他还是及时进行了表情管理,将那口地狱之水咽了下去,并说:“还可以,这是埃塞俄比亚很出名的咖啡豆,你试试,回甘里有橙子的酸香。”——来自一分钟前的百度。
商明宝浅试了一口,脸苦成了一团。天啊,就这?她现在对她将咖啡当水喝的哥哥姐姐们肃然起敬。
“第一次喝手冲是会有点不习惯的。”男同学煞有介事,教她:“你多试几口,感受里面橙子的果味和茉莉的花香。”
这味觉都快进化到玄学了,商明宝将信将疑。她惜命,本就没打算喝完这杯东西,但对方如此循循善诱,又想到这是向斐然冲的,心念一动下,她抱着杯子,在度小心翼翼地细品了几口。
——这本来该是个很好的夏日午后,如果她紧遵医嘱,不抱侥幸心理,不碰咖啡的话。
室上速来得毫无预兆。
男同学眼见着她的脸色惨淡了下去,起先还没觉得不对劲,因为她肤色原本就比别人要白一些。
直到商明宝像是陡然被人卸了一节脊心骨般,软沉沉地瘫靠上墙时,他才脸色一变:“babe?商明宝?”
商明宝浑身没有任何力气,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冒虚汗,嘴唇张合之间,只能发出微弱而模糊的音节。
心脏好痛。她的右手神经性地死死抵住了心口,仿佛那样就能让心绞痛少一些。
男同学哪见过这阵仗,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推开椅子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继而才上前来,声音发抖:“你、你是不是对什么过敏啊?”
他唯一只想到了这点,可是富含各类过敏原的那盒起司蛋糕根本都还没来得及拆呢。
人在惊慌下很容易拔高分贝,一时间,周围几桌人都闻身转过头来,店内的顾客被异动传染,也引颈极目窃窃私语。
“出什么事了?”
“好像有个姑娘出了什么急症?”
向斐然将围裙摘了一半的手,在这句话后顿住。
“细路,醒目点!以前有没有出过这情况?”路人大声关切。
男生脸色煞白:“我不知道,我唔知啊!”
“你条女啊你唔知!”
“这里有没有医生?有没有医生或者护士?”有人召唤。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左腕的电子表上。
“扑街!心跳都上两百了!120呢?!”
细得骨感的手腕上,液晶表盘一片警告性的鲜红,显示佩戴者当前心率为239。
这已经突破了正常人对心率的认知极限,却不是商明宝最高的一次。
紧急呼叫的页面刚调出,男同学冰冷多汗的指尖还没落下,便听到微弱的一声:“别……”
商明宝很吃力而小幅度地冲他摇了摇头。虽然嘴唇煞白呼吸困难,但她目光还很清醒,只是看着非常痛苦。
□□果然是不能沾的,医生还真是没骗人啊,但只要缓一缓,缓一缓……就能熬过去。再一次。
她不想再贴电极片,也不想再闻消毒水了。
一团乱哄哄的茫然中,有谁说了一句“让开”,拨开层层叠叠的围观群众,匆匆的步履如一阵风落停在她手边。
八月上旬的阳光如一层阴白的翳,随着人群的聚散攒动忽明忽暗地蒙动在商明宝眼前。俄而这片白光消失了,有人在她眼前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彻底遮住了日头。
向斐然一句废话也没多说,当机立断将商明宝打横抱起的同时,对男生丢下一句“打120”。
浅灰色百褶裙在她打弯的腿后落了下来,划过向斐然的皮肤。
他只觉得这姑娘很轻,白长了一米六几的个子,轻得如一束垂丝茉莉。
“商明宝,看着我。”向斐然将她就近在地上放平,半蹲着,一手停在她的肩头,漆黑如星的眸子直望进她眼底:“身上有没有带药?”
他是知道她某方面有病的,来自于初见时家政工人的那几句闲聊。既然是长期的顽疾,总该药不离身。
商明宝的回答来得太慢,只感到向斐然的一双手停在了她腰侧。
向斐然注视着她的双眼:“我找一下药。别怕。”
随着话音和目光的,是他的手隔着她衣物,在上下口袋上仔细而快速地搜索。
发现她没带药后,向斐然撤回了手。
前后不过数秒钟,但他的一系列行动沉稳有序,没有丝毫惊慌,让人体感上的时间都走慢了些。
停滞流动的暑热中,着急的看戏的,都汗如雨下,店长和店员拼命让大家疏散些,好让空气流通。
“她是不是没呼吸了?!”不知谁眼尖,骤然惊呼一声,“嘴唇都这么白了!”
向斐然将指节在商明宝鼻下探了一息,心里咯噔一沉。根本来不及多想,他跪地,以标准的人工呼吸姿势一手捏她鼻腔,一手钳开她下颏——
俯身即将贴上的瞬间,嘴唇被一只手轻轻地贴住了。
向斐然怔住,就着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目光如叶,落进她眼里的湖心。那里面的痛苦清澈透明,向斐然只觉得耳边很静,所有的人声都消弭了。
他的听觉被她的痛苦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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