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褚瑶步子越走越快,来时欢喜的心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懑:这桩亲事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做的一个局,晋阳王世子又如何?日后成为东宫太子又如何?凭什么他们骗了她还要她感恩戴德?
她厌恶与旁的女人分享一个夫君,更厌恶晋阳王世子这个身份!
这些年战乱四起,大梁君主为了压制各方的势力,疯了一样的四处征兵。富庶人家尚可通过给都监使银子保全自己,可穷苦人家拿不出足够的钱来,许多男丁都被官府强行征了去。
褚瑶的两个哥哥就是这样被府衙的人强行带离了家中,至今日一直音讯全无,母亲日夜忧思,落下病来,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晋阳王便是引起战乱的缘由之一,如今始作俑者的儿子就在自己眼前,想到自己三年来对他关怀备至,为他牵肠挂肚,便觉深恶痛绝。
“少夫人,您走慢些,奴婢跟不上了……”知叶手中的伞被树枝挂住,不得已顿了脚步。待她小心翼翼地将伞取下,褚瑶已经不见了踪影。
褚瑶回到了院中,她性子向来温婉,做不来摔东西发泄的事情,又觉得不做些什么心里怄得难受。
目光瞥见窗边矮桌上那件做了一半的衣服,她走过去,从篾箩里拿出剪刀,拎起衣服便要剪……
可这料子,委实怪贵的,剪了实在可惜……
褚瑶以前过了一段苦日子,骨子里带了几分节俭,让她不忍对这雪白的料子下手。
罢了,改一改尺寸,回头给母亲做件里衣便是,旁人做的孽,犯不着拿衣服出气。
她一边嘲笑自己没出息,一边坐下来,将衣服拆开,裁去些许布料,然后依着母亲的尺寸,重新缝做起来。
波涛一般汹涌的怒气在她的飞针走线中逐渐落下来,她开始冷静思索,自己接下来该如何。
知叶走进房中,将伞收起搁置一边,扭头便瞧见褚瑶安静地坐在窗边,眉羽微垂,细腕扭动,手中的针线游龙一般在雪白的缎子里穿梭。
外面的树影映照在她清丽婉约的侧颜上,临窗的女子恬淡的像是一幅画,风平浪静得仿佛她一直未曾出这院子一般。
“少夫人,您才晕了一次,快去卧房歇着,这衣服回头再做也不迟。还有那会儿在前厅见到郎君,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呢。还有您脸上的伤,奴婢去找些药来给您涂抹一些,可别留了疤才好……”
“不用,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先出去。”褚瑶说这话时并未抬头,只一心一意地做着手中的活计,知叶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又不敢多问,只得先出去了。
暮色起时,褚瑶终于将衣服做好,她抬头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思绪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中来。
窗外的蝉鸣已经不觉得聒噪,她将这件事所有的利害轻重都思量了一番,心中已然有了抉择。
她想先去看看儿子。
一个时辰前奶娘抱着他过来找过自己,她那时心头还不算平静,只是抱了抱他便叫奶娘带他出去了。
奶娘在院外树下铺了一张毛毡,摆了一些小玩意儿叫他抓着玩儿。方才玩累了,又被奶娘抱回房间睡了。
褚瑶来到卧房,小人儿正举着胳膊睡的正香。
她坐在床边,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脚,瞧着儿子的小脸,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是他回来了。
她站起身来,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世子殿下……”
对方默默盯了她一会儿,想是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便无需他再多做解释。
“你的脸怎么了?”他问。
“我们和离吧。”她说。
他神情一滞,片刻才道:“我在说你的脸。”
“我说,和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