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困在了这里,竟没有机会领略一下这里的河山。
其实他一直都想去江南,看小桥流水,也想去大漠,看落日孤烟。
然而没有机会了。
他这一辈子也走不出皇宫,就像这么多年他一直走不出那棵梧桐树一般。
他实在是太累了。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总是先顾虑着别人。
而今终于再没什么人让他牵挂,他也终于可以为自己考虑一次了。
祝卿梧抬头最后一次看了眼天上的星星。
这次他终于看清最亮的那两颗。
祝卿梧笑了笑,这下连遗憾也没了。
刚刚的酒意上了头,因此他并不怕,只是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可以跟着风一起飞走。
他向前一步,脚掌一半便凌了空。
周围的风吹得更急,祝卿梧却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很舒服。
他张开双臂,像是挣开了所有的束缚。
眼前的一切都在渐渐消失,他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身体,然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满是惊惧的,“阿梧。”
祝卿梧转过身,略含醉意地睁开眼睛。
他还以为喝的太多,眼前出现了幻影。
不然堂溪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上还穿着正红色的喜服,手里握着一个红色的玉瓶,正一边冲他说着什么,一边试探着向他靠近。
然而祝卿梧已经听不清,又或是不想听清。
无非是上面危险,快下来,回到我身边之类的话。
可是他不想回去了。
祝卿梧又向后走了一步,然后成功地看见堂溪涧瞬间被钉在原地,目眦尽裂,满眼惊恐。
祝卿梧似乎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失态的神情。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玩。
也不知一会儿他从这里坠下去,会不会给他留下什么阴影?
毕竟曾经相伴八年,祝卿梧终究还是不忍心。
于是好心地用唇型对他说了一句,“回去吧。”
然而堂溪涧却没有听,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喊了一句,“阿梧!”
祝卿梧还记得堂溪涧第一次问他名字时的情景。
彼时他不知为何浑身是伤,被人扔在离桧宫。
祝卿梧用了自己当时全部的积蓄为他换了药,精心照顾才让他好了起来。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祝卿梧,祝福的祝,卿卿的卿,梧桐的梧。”
躺在床上的小孩儿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以后我叫你阿梧。”
当时的祝卿梧还没有适应皇宫中尊卑贵贱的那一套,说他没礼貌。
少年没和他争辩,只是这么固执地叫了下去。
一叫就是八年。
后来祝卿梧才了解道,按照大凉的规矩,原来没礼貌的其实是自己。
但如今,他似乎已经不需要遵守大凉的规矩。
于是他对堂溪涧摇了摇头,“不是阿梧。”
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不是什么下人奴仆,他是祝卿梧。
“我叫祝卿梧。”
祝卿梧说完,冲他笑了一下,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要说的话。
“堂溪涧,我不要你了。”
堂溪涧望着他,似乎意识到了,再也顾不上什么,连忙向他跑了过来。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像是一片落叶,就这么被风吹了下去。
都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来回顾这一生。
然而祝卿梧闭上眼睛后,眼前却只出现了许多年前的一副场景。
那是他穿来这里的第三年,他们又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终于迎来了春日。
鸟儿一声啼叫,绿色便洒满了人间。
彼时鲜花盛开,微风和煦。
祝卿梧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扎了一只风筝,找了个平日里没人去的地方带着他们玩。
已经十五岁的堂溪涧嫌放风筝太幼稚,只肯坐在旁边看。
祝卿梧知道他是怕会有失身份,便带着小豆子和玉珠放了起来。
然而还没放一会儿,风筝便卡进了旁边的树枝上。
祝卿梧不会爬树,正一筹莫展之际,便见刚才还嫌放风筝有身份的少年挽起袖子,几下便爬了上去。
祝卿梧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喊道:“小心!”
还没说完,便见少年已经伸手拿到了风筝。
然后转过身来,正冲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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