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阮元也听得清楚,朴齐家这个问题,名为请教,实际针对的就是自己。他援引仪礼之言,认为迎见之礼,所至官员应当在级别上对等。可自己不过七品编修,按周时礼仪,可能只能列为士,和大夫尚有差距。若是应对无方,只恐乾隆落一个轻蔑朝鲜使节的名声。到时候乾隆若是怪罪下来,自己当然也难辞其咎。
但阮元少年之时,便精研三礼,无论《礼记正义》还是《仪礼》,早已熟稔于心。此时应对,便也从容,道:“回大人话,这《仪礼》所言迎见之礼,本是因事而异。《仪礼》原文‘宾至于近郊’与‘君使下大夫请行’之间,尚有‘张旃’二字。旃为何物?《说文解字》有言,‘旗曲柄,所以旃表士众’是也。想来这‘张旃’乃是极重要之事,故而迎见之时,当卿大夫毕至。《仪礼》又有言:卿,大夫讶。大夫,士讶。由此可见,若非重要礼节,他国之卿入境,便只得大夫相迎就是了。”此时正使纪昀乃是礼部尚书,按周礼已是六卿之位,按阮元所言,清朝以纪昀为正使,已是尽礼之举。
朴齐家听了这话,心中也暗自钦服,不想这后生未及而立,对《仪礼》竟也精通。便又问道:“那再问阮副使,今年我等来京城,本是因大清天子八旬万寿之故,这八旬庆典,历朝所无。《仪礼》本为上古之作,与天子八旬万寿,未及规制,也是难免。但在下以为,既然这八旬庆典,乃是数百年不得一见之事,那迎见之礼,自然也要从张旃之仪才是,不知阮翰林之意如何呢?”
朴齐家之言,倒也不易驳斥,历代皇帝寿命超过八十岁的,之前只有四人,至于典礼情况如何,更无事例可循。若是如此,典礼遵从更盛大的体例,理论上也非不可。
阮元略沉吟一阵,也从容答道:“回朴大人,此例虽上古所无,但国朝素重礼节,便依朴大人言,也未尝不可。其实,今日我朝使臣之仪,正是朴大人所言所愿,难道朴大人不清楚吗?”
朴齐家笑道:“愿闻其详。”按他的理论,清朝本应派遣卿、大夫、士各一人才是。卿位有纪昀,士位有阮元,大夫之位,阮元想如何自圆其说,却有一番难度。
阮元道:“朴大人久来中土,应知眼下中土学人,首推二人,一南一北,所谓‘南钱北纪’,北方的乃是纪大人,这南方的钱先生,今日不也来到这里了吗?”
朴齐家道:“可是阮翰林,钱先生乃是布衣,并非朝廷命官啊?”
阮元道:“朴大人有所不知,乾隆四十年,钱宫詹先生因家中丁忧之事,归家守制。服满之后,也未归京,故而少詹事一职,之后便由他人担任。可即便如此,钱宫詹先生当日归家,乃是去职,而非夺职。眼下先生虽无官位,却也是入得四品之人,原与上古上大夫无异。况且钱先生学识,海内闻名,四品之中,眼下再无第二人。所以朴大人觉得,今日我朝通使,是钱先生更合适呢?还是四品之中,另出一人,可学问全不及宫詹先生合适呢?”
朴齐家眼看阮元学识渊博,应对得体,虽也有强辩之嫌,可自己言语,同样不能全然成理。想着阮元年纪轻轻,学识、辩才,均有过人之处,便也收了之前轻蔑之心。作揖道:“不想阮翰林才学兼备,是在下失礼了,还望阮翰林见谅。”阮元也回礼过了,这时在座朝鲜使臣都已知阮元学问,各自心中佩服。
柳得恭担心二人言语交锋,稍一不慎,便会令双方不快,也忙打圆场道:“其实大清国中,后辈学人日盛,我等在朝鲜也是听闻过的。这次出使大国,本也想着能与大国名儒交流一番,乃是我等毕生的荣幸。正喜呢?快把他叫过来,来见见这些前辈。”
下面一位使臣应声而出,很快带了一人回来。阮元等人见了,也都各自诧异。此时厅中新来之人,并非**,只是个五岁大小的孩童,穿着一件小礼服,可看他行止,却从容得体,不亚于**。想来是朝鲜国中名家之后,故而五六岁的年纪,便已精于礼仪。
阮元、纪昀等人见他虽是孩童,却颇识得规矩,自然也不倨傲,一一还礼过了。柳得恭道:“此子名为金正喜,我国中孩童,论天资聪颖,再无人及得上他了。楚亭年前见他聪明好学,特意收了他为弟子。眼看这大清天子八旬万寿,乃是数百年来未有之事,故而我与楚亭商议了,便带他来这京师走一遭,也让他见见贵国的威仪气度。难得今日,这馆驿中群贤毕至,便让他认各位为师如何?纪大人,钱先生,可否不吝赐教?”
其实这种拜师之事,纪昀和钱大昕都不会随便拒绝,尤其二人见了金正喜样貌,心中也喜。可纪昀刚要答应,却听金正喜说道:“回纪大人,钱先生,学生年纪尚小,若认二位先辈为师,只怕同辈之间,失了礼数。学生斗胆,便认这位阮翰林为师,不知阮翰林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纪昀、钱大昕和阮元都不禁一愣。但想想也有道理。金正喜年方五岁,若是拜了纪钱二人为师,便要和上一辈的阮元平等而论,如此乱了辈分,实有不妥。
而金正喜除此之外,也有另一番想法。其实他在朝鲜时,曾听家人讲过清朝与朝鲜通使之事。因清是大国,朝鲜是小国,故而时常有清朝使臣对朝鲜使臣口出轻蔑之言。可这日虽然阮元和朴齐家对话时,他在门外听得清楚,阮元言辞有理有据,却一直对朴齐家心怀敬重之意,并未因学问上的争执上升到身份歧视。故而心怀感激,想着认了阮元为师,也有感谢他尊重本方使臣之意。
阮元和纪昀悄悄商讨了一番,对金正喜道:“若你执意拜我为师,我也不便拒绝。只是我学问尚浅,还要继续于二位大人处求教才是,故而我本无学生,若你认我为师,也算第一例了。另外,我入仕不过一年,官职不过七品,日后如何,现下也是想不来的。即便这样,你也要拜我为师吗?”
金正喜道:“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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