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房门霍然拉开,门后站着江雪珍,脸上挤出一副生硬客套的笑容“回来了。”
唐若遥“嗯。”
她嘲讽地一勾唇角,几时见她这么热情过果然是心里有鬼。
江雪珍对她的不善没多想,转而问旁边的唐斐,笑盈盈道“阿斐今天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唐斐用力点头,咧开嘴笑道“开心”
江雪珍向他招手,亲热地说“来,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唐斐高高兴兴地去了,江雪珍拉他进卧室,没注意身后唐若遥微微眯起了眼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秦意浓除夕夜里发了一晚上红包。
家里二老一小,个个有。还有她的工作团队,兢兢业业忙活了一整年的团队,过年了,她这个当老板的自然不能吝啬。年终奖是一回事,红包是另一回事。
秦意浓出手阔绰,按照红包的最高金额发,一连发了五十个,点得她手指都快抽筋了。
关菡身为最亲近的亲信,在抢红包这件事上完全没有沾到光,于是悄悄来找老板走后门秦姐,下回能发点儿等额的么
秦意浓一句话没说,给她转了五万。
关菡谢谢老板gif
宁宁穿了件红袄,全身都是红火火的,活像年画里走出来的玉娃娃。秦意浓端起相机,喜得给她拍了几十张照片,又带她去院子里放烟花。
不能放有声音和往天上蹿的,弄点儿在地上玩玩的还是可以的。
宁宁年纪太小,秦意浓怕她受伤,自己放给她看,小朋友在旁边笑得直拍手。纪书兰立在门边静静瞧着,亦是一脸慈爱的笑容。
芳姨年二十八就请假回家了,她女儿接她回去过年,偌大的宅子里,就剩下这祖孙三人,既热闹,又冷清。
纪书兰望着院子中央童心大发的秦意浓,心情略微复杂。
秦意浓过完下个生日就三十了,终身大事还是没有着落,在外面玩是随心所欲,但这样的日子就没有尽头吗纪书兰都不求她能结婚,像个世俗里的女人一样顺顺当当地生活,只盼着她能早点找个伴儿稳定下来,不要再这样身若飘萍,无所依归。
养只狗也行啊只要她有时间好好陪狗
纪书兰痛心疾首地想。
首都的夜晚无星无月,别墅里的灯光朦胧照着地面。小朋友精力旺盛,秦意浓累了她还没累,一个劲兴奋地喊“妈妈加油”,虽然秦意浓也不知道她就是放个烟花有什么好加油的,但还是非常配合着,时不时浮夸地表演一下“好漂亮啊。”
其实一点都不漂亮。
她早就过了玩烟花的年纪。
秦意浓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距离产生美”和“远香近臭”,再怎么乖的小孩,也是小孩,要大人陪着玩,偶尔也会皮上天。秦意浓从来没有和秦嘉宁在一起待过这么长一段时间,从她去年中回国到现在,大半年了,和小朋友朝夕相对,再多的母爱都消磨得差不多了。
她现在看见秦嘉宁,就跟看见小恶魔在身边一样,咬牙切齿,巴不得绕道走。
怪不得网上总是说“我暑假回家,我妈妈只能对我和颜悦色三天,三天后就猫嫌狗不待见”,秦意浓捏着鼻子陪宁宁玩了一晚上烟花,在小朋友跃跃欲试想玩下个项目的时候,秦意浓一把把她塞进了被子里。
宁宁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睡觉。”秦意浓命令她。
“可是我还不困呀。”宁宁小手抓着她一只袖子,软着声音撒娇。
宁宁一卖萌,秦意浓的心就在铁汉和柔情中反复横跳,最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柔声问“你想干什么”
宁宁继续眨眼“妈妈讲故事呀。”
秦意浓磨了磨后槽牙,给宁宁讲了两个故事,可算把小东西哄睡着了。
她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从卧室出来,不期然撞上纪书兰的目光。纪书兰就站在房门口不远的地方,不知道看了多久。
秦意浓轻手轻脚带上卧室门,挑眉轻声道“妈”
纪书兰掩唇咳了声,转道往不远处的厨房门走去,她保持在一个缓步前进的姿势,但没走多远,保证在她说话秦意浓能听见的距离。
“带孩子很辛苦吧”纪书兰有感而发的语气。
“还行。”说完秦意浓就大喘了口气,忍不住吐真言,“太难了。”家里有长辈有保姆帮忙,带这么一个她都要愁得头秃了,“妈,你以前怎么过来的”
纪书兰说“就那么过呗,日子有奔头,就不觉得辛苦了。”
奔头
秦意浓愣了愣,细细揣摩这个词。
纪书兰拖着条瘸腿走路费劲,秦意浓上前搀着她胳膊,和她一块儿往厨房走“我有奔头啊,早点把宁宁抚养**,看着她立业成家,唔,不成家也行,有安身立命之本就行了。”
“那之后呢”
“给你养老。”
纪书兰笑了下,笑容里既有期盼又有苦涩“我都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了土,说不定都看不到宁宁健康长大。”
“不会的。”秦意浓顿了下,说。
纪书兰视线往下,抬手拍了拍秦意浓的手背,目光里闪过一丝怅惘,道“宁宁有你,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
不等她说完,秦意浓便抢过她的话头,截口打断她“你保重身体,不要让我担心。你们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
纪书兰偏头瞧她一眼。
秦意浓长睫低垂,看不清她的眼神,只有耳畔还残存着她话语的果决和锋利。
纪书兰眼皮子倏然一跳,陡然联想到某种不详的猜测。
她嘴唇阖动,泛出浅色的苍白,竟微微地颤抖起来,最终还是没有将那句话问出口。
那你呢
你的未来里,有一分一毫是为自己打算的么
秦意浓给纪书兰倒了杯水,送她回房休息,自己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她走得很慢,像是这条路有一万级台阶那么长,到了二楼,她不得不扶着走廊歇了一会儿。
从二楼的视角往下,客厅一片黑暗,落地窗那儿盘踞着一团柔白的光线,是室外的光投射进来,但只能照亮那一隅,再多的地方,顾不到了。
秦意浓慢吞吞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卧室洗澡,倒了杯酒,坐在吧台写读书笔记。她那笔字比起来唐若遥的铁画银钩、入木三分,说鬼画符都是抬举了她。
秦意浓上学时候字就丑,工作后更是一以贯之,丑出了自己的风格。她是想练练字的,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看习惯了她觉得还可以,又不是写给别人看的,她认得出来就行。
她写完一篇,对着灯光重新看了一遍,有三个字在一团鸡爪样的笔迹里脱颖而出,横是横竖是竖的,漂亮极了,分别是“唐吉诃德”的“唐”,“若是”的“若”,“遥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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