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的饮泣声。
韩希孟咬着嘴唇,忿忿地盯着这个不可理喻的小婶婶。
韩希莹则缓步走过来,在杨氏身后,面带愧疚向二伯行礼后,附身揽着母亲的袖子,柔声道:“娘,冬月了,地上凉,若是坐出病来,我怎么办”
二奶奶钱氏也倏地站起身,过来搀扶弟媳,央求她给韩府的一家之主一个面子。
韩仲文见此情形,想着自己作为一家之长已表完了态,剩下的事,就交给女卷们收场吧。
正要往外院正厅去吃杯茶消消气,却见管家老彭急急忙忙地跑进院内。
“老爷,马,马将军来了,和阿珠一起来的。”
……
韩府大门的门槛与照壁间,落日余晖将马祥麟和郑海珠的影子,印在青砖地面上。
年轻的将军神情自若,同时很肯定地感觉到,身旁的女子也并没有陷入局促,只管静静地想着她自己的心事。
马祥麟喜欢此刻的氛围。
阿珠姑娘能如此放松地与他并肩而立,当他马将军并不存在似的。
这反倒意味着,疏离、警惕、尴尬、紧张等种种生硬的情形,与他们无关。
而就在片刻前,马祥麟于韩府外等到郑海珠时,分明见到她一脸凝重。
马祥麟当然清楚缘由,不然也不会守在韩府。
“哎唷马将军,怎地不进院子里”
韩仲文殷殷切切地迎出来。
马祥麟笑着见礼:“贵府女卷在厅上,在下不便进去,无妨,有阿珠姑娘招呼着我,我今日来商议之事,原本也须阿珠姑娘把把关。”
韩仲文立刻转头,让兢兢业业在外厅站岗的柳姨娘回内宅去,再引着马祥麟步入厅堂时,已换了诚挚的口吻道:“不瞒将军,宅里刚闹腾了一阵。咳,谁能想到,阿珠陪着刘公公揪出来的元凶,竟是我弟媳的表哥呢。那胡老爷,与韩某也一直有生意往来。现下花厅里鸡飞狗跳的,韩某失礼,只能请将军在此处叙话。阿珠也先别进去,你放心,希孟那样护犊子的人,守宽出不了事。”
锣鼓听音,说话听声儿。
韩仲文这几句一说,马祥麟咂摸对方口吻,便晓得,阿珠姑娘没有遇上一个昏聩的家主老爷,自己今日保驾护航的心思,可以暂时搁在一边。
他遂直言道:“马某有两桩事。一是替刘公公带个话,前日所见的漳绒与松江棉布帕子,阿珠姑娘解说得极好,公公相中了。你们且先做一千条帕子。我所带的人虽是客兵,朝廷倒器重,暂且不让我回四川。我接下来要给织造局运一批生丝和绸缎去福建月港公贩,正好试卖你们那些帕子,故而,这活儿急得很,韩老爷费心了,定银等公公明日回苏州后,就派人送来。”
韩仲文大喜。
今年松江的棉花丰收,徽商收布的价格很低,他不是没有推荐过章绒与棉布的帕子,但徽商觉得这种丝棉混纺新玩意儿有些贵,而且红不红蓝不蓝黄不黄的湖在一处,不够清雅,老百姓嫌贵,富家嫌俗,铁定不好卖。
没想到最终是织造局的提督太监拍板收货,还要尝试卖给番商。
这真让他韩家扬眉吐气。
韩仲文遂转向郑海珠这个功臣道:“我会交代老彭调几件订单的工期,先保证刘公公要的帕子,你务必盯在织坊里,每块帕子,可都是我韩家的招牌。”
郑海珠连连点头。
她方才在韩府外遇到马祥麟时,对方已开门见山地说是来下订单的,只不过后头还跟了一句:九莲庵的桉子,刘公公说真凶乃韩府的姻亲之人,我自也要来看看,你可遇到麻烦。
在郑海珠听来,马将军这句话的确透着关切,但再没有暧昧的乃至油腻的下文,就这样坦荡又戛然而止得恰如其分,令她能没有负担和抗拒地生出一丝暖意来。
故而此刻,郑海珠也毫无躲闪地望着马祥麟道:“马将军放心,我们定要给圣上赚到这笔外汇。”
“外汇是什么”马祥麟和韩仲文几乎同时发问。
“就是番商手里的银子,我在漳州时听濠境过来的传教士说的。”
郑海珠编得十分自然。渐渐给此世的人们灌输后世的语汇,总也是循序渐进地改变他们观念的方法。
“哦,”马祥麟消化了一下这个词,现学现用道,“那马某今日来说的第二桩事,就是让贵府挣内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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