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托盘上的药膳汤,双手递给姜恒。
姜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碗药膳汤。
但他没有回书房去喝汤,而是端着那碗汤来到了另一间谈话室。
这里,是姜恒跟助理们谈论工作的地方,他从不带白璇来这边。
姜恒走到主位上坐下,他点了点对面的单人沙发,示意白璇坐下。“你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好好聊聊。
轻飘飘的四个字,听得白璇心里发毛。
白璇坐了下来,但并没有坐在姜恒指定给她的位置,而是坐在了姜恒左手边的三人沙发位上。
与姜恒面对面坐着,她会有紧迫感。
姜恒此人,用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可一旦姜恒隐去笑颜,表情冷漠而平静地望着她时,她就会有种被饿狼凝视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紧张感。
见她没有坐在自己指定的位置,姜恒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端着药膳汤喝了起来。
他喝得有些慢。
平时能一口饮尽一碗汤,今天却花了足足五分钟。
这五分钟,白璇过的是度日如年。
放下碗,姜恒总餐巾擦了擦嘴,直勾勾地朝白璇望过来,开门见山地问道:“白雨生去世的那个晚上,你在哪里?”
忽然间听到亡故父亲的名字,白璇吃了一惊。
认真想了想,白璇才摇头说:“我说我都不记得了,你信吗?”
“一点都不记得了?”
白璇颔首,“是的,有关我父亲去世那段时间的记忆,我都没有了。”怕姜恒不信,白璇着急地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那段时间一直在生病,你可以去查我的住院记录。”
点点头,姜恒说:“在查了。”
闻言,白璇一愣。
“阿恒,你到底在想什么?”白璇不明白姜恒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她说:“只因为我当年对白溪的遭遇不闻不问,你就要全盘否定我吗?”
“不止。”姜恒盯着白璇手腕上的疤痕看了看,突然说:“当年,我们被罗生门组织关在密封山洞内,里面是没有任何利器的。”
“可你手腕上的伤,是刀伤。”
白璇不是个傻子。
姜恒这话透露着什么消息,白璇一听就明白了。“你是在怀疑,你搞错了救命恩人的身份?我不是当年救你的那个小女孩?”
姜恒沉默。
这便是承认了。
白璇觉得滑稽可笑,她犀利地质问姜恒:“阿恒,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当年那个救了你的小女孩?”
白璇又问:“若我真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你会怎么选择?”
问这话时,眼泪一直在白璇的眼里打滚。
她是委屈的,也是心痛的。
见姜恒皱眉不语,白璇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她哽咽地说:“原来你对我好,都是基于幼年的情分。姜恒,你爱的究竟是什么?”
姜恒凝视着白璇哭起来楚楚动人的模样,胸口闷得痛。“我爱你。”姜恒说:“就算你不是当初救过我的那个小女孩,我还是爱你。”
这些年的付出跟喜欢,都是真心实意的。
姜恒骗不了自己的心。
闻言,白璇稍微定了定心。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眼尾的泪水,费解地质问姜恒:“那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如果莪不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就去找你的救命恩人啊,找到了,咱俩一起报答她就是了!”
白璇不明白姜恒到底是在闹哪门子的情绪。
姜恒苦笑,“哪有那么简单。”
白璇则说:“这件事本来就很简单,你是把它想复杂了。”
摇摇头,姜恒神情复杂地说道:“救我的那个小姑娘,她姓白,是海语城人士,她的手腕上也有一道疤痕。且那疤痕,一定是用牙齿直接撕咬开的。”
说完,姜恒露出痛苦目光来,他双手掩面,懊恼愧疚地叹道:“璇儿,救我的人是白溪啊,是白溪!是那个被你和解思妤害得身患抑郁症,差点就跳楼身亡的白溪!”
天晓得,当姜恒看完姜钦查到的资料,得知白溪才是当年救他的小姑娘时,他心里的荒谬感有多强烈。
白璇听到这话,脑子里天旋地转,耳朵里的嗡鸣声一阵盖过一阵,令她当场失聪。
她看到姜恒的唇瓣在上下翕动,可她却听不见姜恒在说什么。
过了好半晌,姜恒的声音才模模糊糊地传入白璇耳朵里:“你知道她被你母亲送到富商房间后,发生了什么吗?”
姜恒说:“她为了保持清醒,砸碎了酒店里的红酒瓶,将红酒瓶插入大腿,用剧烈的疼痛抵抗迷药的药性。她为了成功逃出生天,又用碎裂的酒瓶将那名富商刺得大腿动脉破裂,差点让他失血过多身亡。”
“白溪逃出酒店后,精神错乱地在街上游荡,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在地,濒临死亡之际,幸被程家千金所救。”
“程曦舟拜托父母帮她办了入学手续,还认了她做干女儿。可好景不长,位富商痊愈后,为了报仇,用强硬手段逼程家交出白溪。程曦舟在父母的施压下,只能将白溪交给对方。”
“你可知道,那位富商后来是如何对付白溪的吗?”
白璇怔愣地听着,声音喑哑地问道:“他对白溪做了什么?”
姜恒一双瞳孔变得猩红起来,他紧捏着双拳,声音痛苦压抑地说:“他将白溪卖到了黑矿洞,害她在那里面被奴役了三年。直到一名记者冒死卧底进去拍到了一手资料,将黑矿洞的存在曝光,里面的矿工这才被解救出来。”
“被解救出来后,那里面的工人都是一脸麻木,他们经过了长达两年的心理治疗才重新回归社会。白溪接连被伤害,一度精神失常,差点跳楼自杀。如果不是程曦舟及时找到她,她早就死了!”
姜恒双眼血红地死盯着白璇,他哽咽地说道:“当她为了活下去,在跟抑郁症抗争的时候,我却为了救你,在苦心积虑地算计徐星光!”
“我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可我却错的一塌糊涂!我的救命恩人一生命运多舛,受尽苦难。而我,却把害得我救命恩人受苦受难的罪魁祸首,宠成了西洲市最令人羡慕的女人!”
“白璇,你说,这件事还简单吗?”这才是最让姜恒羞愧难当的原因。
白璇脸颊上血色尽失。
从她得知白溪才是姜恒救命恩人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跟姜恒的感情也走进了死胡同,他们找不到破局的办法了。
“阿恒”白璇流着泪问姜恒:“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姜恒苦笑,他说:“白璇,我哪里还敢要你?”
白璇心胆具颤,她撕心裂肺地吼道:“可当初主动追求我的人是你!向我求婚,说要宠我一辈子的人也是你!你擅自把我带进你的生活,又要一把将我推开,姜恒,你把我当什么!”
面对白璇的怒骂,姜恒一语不发。
姜恒的沉默,更让白璇伤心。白璇哭得娇躯不住地颤抖,她悲愤地骂道:“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一直都是你在自以为是!你娶了我,把我捧到了西洲市最高的位置,现在又要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推下去,姜恒,你真是个混蛋!”
见姜恒仍像是个哑巴一样,一个字不吭,白璇的怒火像是砸在了棉花团上,软绵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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