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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想越愤怒,将碍事的披帛也扯落丢开,双手搓洗得破了皮犹觉难除脏污,一腔怒气无从发泄,抬脚便踹向那缸瓮,然而不知是否因缸瓮老旧,她只这一脚,竟踹出了个大洞来,缸破水出,湿了她的绣鞋,她受惊提裙后退间,只听上方传来一声惊讶之音:“嚯——”
李容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才发现那高大茂密的菩提树上竟躺着一个少年人。
对方那一声“嚯”,不知是惊讶她的脾气还是她的力气。
李容气恼质问:“你是何人,何故鬼祟藏在此处!”
此人怕是专藏在这里看她笑话的!
那少年人坐了起来,他的样貌也完整地出现在了李容的视线里。
那是一张极其硬朗的脸,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满脸凛然正气,他竖起眉,反而问她:“我等我家将军上香,在此小睡片刻而已!你又是何人,何故损坏寺中之物?”
“本……”李容见他竟然不知,不想丢人现眼,干脆不答。
偏是这时,远远守着的婢女跑了过来:“长公主殿下,您没伤着吧!”
李容攥了攥拳……没事,长公主又不止她一个。
“阿弥陀佛!还望宣安长公主殿下息怒……都是老衲管教无方啊!”住持方丈匆匆而来,满脸无地自容地赔罪。
李容咬了咬牙:“……”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喊:“常阔!走了!”
“来了将军!”树上的少年人应了一声,利索地跳了下来,抬腿就走,倒也没有回头看李容难堪的表情。
人对出丑时的记忆似乎总会格外深刻,李容莫名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之后的事,就很糟心了。
就连她那一向纵着她的皇兄,也让她忍下此事,不要声张。
李容强行咽下这口气,然而好死不死的是,她那驸马竟还咽不下了。
之后不久,那和尚投井自尽的消息传来,驸马彻底一病不起,没多久竟也撒手去了。
李容回过神来,倒觉得人家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而夫妻一场,此事也算是驸马做得最仗义的一件事了。
托这份仗义,她成了大盛最年轻最有权势的寡妇。
再之后,李容便去了封地宣州,竟也将宣州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商事逐渐繁茂起来。
慢慢地,开始有官员献来男宠,李容想到驸马那档子恶心事,看到那些恭从阴柔的男宠们便觉得倒胃口,她一拒再拒,直到她的母后使人传密信提醒她——亲兄妹也要留一份安心之地。
彼时战乱频发,朝廷在走下坡路,而以宣州为首的江南西道蒸蒸日上。
李容警醒过来,便收下了那些男宠。
开始有官员弹劾她作风有失沉迷男色,李容非但不收敛,且还变本加厉,让人堂而皇之搜罗貌美男子。
一转眼,她皇兄的孩子也都逐渐大了,有一个叫李效的十分有出息,长相也十分顺眼。
太后寿诞,李容回京,见到了这位侄儿,也见到了他身边跟着的一名将军……李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而对方也认出了李容。
宴席过半,李容出了大殿,走到那个将军面前,那将军后退两步,抬手去按腰间不存在的刀,一脸不肯屈从地让她这位长公主殿下自重。
李容嗤笑,她本也没想做什么呀。
很久之后,李容不禁想,此人当年怕不是欲擒故纵故意激将企图吸引她的注意。
之后又见了许多次,次次常阔皆一副宁死不从傲骨铮铮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态,李容打听到,他立下许多战功,官职一升再升,但一直没有成家。
又一年,李容在返回宣州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凶悍的山匪。
战后率数十名部下归乡的常阔从天而降,救下了李容,顺手剿了个匪。
但常阔的部下也有不少人受了伤,此处距宣州不足百里,李容在附近有座别庄,便将人带了过去治伤。
常阔也有事相求,便勉强答应了——他在追杀那些悍匪时,在草丛中捡回了一名数月大的幸存女婴,他不便带上,便想交给李容。
李容觉得好笑:“交给我?本宫可毫无作风名节可言。”
常阔:“名节有什么用,能活得自在比什么都强。”
李容没由来地一怔,之后便对常阔说:“那你给她取个名罢。”
常阔挠头,他和他家殿下就怕这个。
想了想,想到老家有条河叫潼河,便说了个“潼”字。
李容点头:“就叫李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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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阔愣住了,她还要当亲生的来养啊,就不怕别人非议名节。
这下换李容说:“不是你说的——名节有什么用?非议去呗。”
她刚好想弄个女儿来养一养,也算是缘分到了。
见她恣意到如此地步,常阔莫名有些失神:“同是做公主的……”
李容听得疑惑,只见他抓起一旁的酒坛子喝了两口。
那是拿来清洗伤口用的烈酒,李容另让人取了好酒来。
那酒绵柔,然而酒量甚佳的常阔喝了两壶就觉得醺醺然了,想到这位长公主的作风,他忽而一惊,抓起不曾出鞘的刀,逼问她:“你在酒中做了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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