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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猜她应当也从未思索过你口中方才提及的诸多原因,那些并不是原因。」崔璟的声音不重,他在提到「她」时,总是以这样轻柔少见的口吻:「魏相不必如此自省自轻,也不必看轻了她。」
魏叔易静静听着,负手而行,微抬首望月:「也对。只有在意的人才会陷于其中,因为从不在意,所以从未思索过吧。」
崔璟纠正:「也是因为尊重。」
魏叔易转头看向崔璟。
崔璟不看他,只看前方:「她是欣赏看重并尊重魏相的。」
「魏相之能,何需我来赘言。」崔璟的语气是笃定的:「所以我想,她从未以如此挑拣目光看待过魏相。」
有些事不是就只是不是,未必有那样多的心路历程。
一切心路回顾,不过是自困而已。
魏叔易自居于输家之位反复自困反省,可这原无必要。
魏叔易不曾输,他也不曾赢,她更不是挑拣者,在这件事上,无人需要反省自轻或相轻。
许久,魏叔易才叹道:「崔令安,你果真比我懂她。」
「可是,我却很想让她挑拣。」
这不重的语气里,藏有自嘲的失落。
一个自幼便高居云端者,却说希望自己可以由人挑拣。
这失落只一瞬便被掩去,魏叔易再看向崔璟,感叹道:「崔令安,你也是乐意被挑拣的吧,明知我心情,又何必这样来劝慰我。」
这「全不领情」而又「执迷不悟」的话让崔璟恢复了往日模样:「……可我被挑上了。」
魏叔易笑意微凝:「……」
崔璟:「自然便有心情说风凉话,大度劝慰未曾被挑上的人。」
魏叔易:「…………」
果然,崔令安最终也还是没放过他。
魏叔易也收拾了心情,作出恍然之色:「我知道了,你如此一反常态耐心劝慰,不外乎是想让我死心释怀而已。」
「可是崔令安,你当我何故选择与你相叙,而不是与她挑破?」
崔璟:「因为她不会在此等无聊之事上理会于你。」
「……这是其一。」魏叔易笑意微僵一瞬,接着道:「还有一重原因——因我心中尚有所图,自然不敢与她挑明,以免败坏情分。」
这「所图」与「情分」二字,在崔璟听来无疑并不悦耳,甚至刺耳。
「我固然有憾,却也无憾。」魏叔易自顾含笑道:「崔令安,今后你做你的皇夫,我做我的良相,自此后我随她君圣臣贤,生时相得益彰共铸盛世,死后百年同留史书之上亦为佳话——你说,如此一生,又有何憾之?」
这世间可以相守的身
份远不止一种。
魏叔易说话间,慢慢停下了脚步,面向崔璟,伸出半臂,邀请崔璟合掌击握,边道:「今后你我各居其位各谋其事,自合作愉快和洽,如何?」
崔璟看一眼那分明刻意与人添堵的手掌,未发一言,抬腿走了。
「我说崔璟……」魏叔易追去:「你这未来皇夫,心眼气度怎能如此狭窄?」
「毫无容人之量,这样可万万不行啊……」
「方才不是还说,这皇夫你可以做得很好么?」
「……」
月色下,二人的身影和魏叔易的笑声渐消失在宫道尽头。
夜已深了。
清辉月色洒在碧绿草叶之上,花上一夜的时间,慢慢凝结成了晶莹的露珠。
拂晓的风一吹,叶上露珠颤颤滑落,朝阳便来按时收捡它们了。
待至晚间,风渐凉,云渐密,忽然一阵雷声滚来,哗啦啦砸下一场大雨,喧嚣雨声扑灭了暑气灼热,地面腾起白茫茫的雨雾。
次日雨停,整座京师都被冲洗的焕然一新,芭蕉愈绿,天穹愈清朗,琉璃宝瓦愈明净,天地间愈见祥和之气。
在这一片清朗明净祥和中,登极大典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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