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祭酒已看愣了去,愕然问:“……宁宁是何时学的这个?”
“倒没学多久,可谁叫咱闺女天纵奇才?”常阔说着,拍了拍乔祭酒肩膀:“这也就是自家闺女,才会叫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否则这样万里无一的好学生哪里轮得着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乔祭酒一时无言。
面前的女孩子举着雁,还在等他回应。
乔祭酒不愿累着孩子,便接过来,口上也妥协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宁宁若果真想让我教,那自明日起,就与绵绵一同读书便是。”
常岁宁再施礼:“多谢三爹。”
“但咱们方才可是说好了的,得两个都学——”乔祭酒将此事当场敲定下来,又邀褚太傅从中作为见证:“有劳太傅帮我做个见证,这丫头可是答应了要与我学钓鱼的,断不能反悔!”
褚太傅:“……成。”
这辈子还真就没做过这么离奇的见证。
“俗话说事有轻重缓急,授业也是同理……来,宁宁,今日先捡紧要的学。”乔祭酒说话间,另搬了一只竹凳到河边。
常岁宁唯有走过去。
这一坐,便坐到天色发暗。
眼看就要误了回去的时辰,乔祭酒才勉强点头放人,临走前交待常岁宁求学之道讲究的便是勤奋二字,既拜了师,便不可儿戏——最好连夜收拾好行李,明日就搬过来。
国子监内建有供监生食宿之所,寻常博士学官则多不可留住于国子监内,但乔央身为祭酒,为国子监长官,所需料理事务繁杂且无定时,于国子监内便另设有单独住所。
有圣册帝特允,乔家四口,一直都居于国子监内。
而因国子监距将军府不近,来回奔波便要费上半日工夫,故而乔央便与常阔商定让常岁宁过来住下,每隔日回常府一趟。
祭酒夫人及乔玉柏兄妹得知此事,皆欢喜不已。
当晚,祭酒夫人王氏也顾不得去骂丈夫又跑去钓鱼之事,忙着亲自给常岁宁收拾卧房,准备被褥等起居之物。
乔玉柏也很快在书房内添上了新的笔墨,为常岁宁过来做准备。
乔家人这厢满心期待地忙碌着,常家这边,常岁安得知了妹妹要搬去国子监读书的消息,只觉天都塌了。
幼时的噩梦再度浮现——
常岁宁幼时性情即可见内向文弱,按说是养在乔家更为合适,常阔几人商议之下,便将孩子送去了乔家。
可常岁安无法接受,跑到乔家哭闹,要将妹妹抢回来。
大家只当小孩子哭几日就好了,常阔便将儿子拖了回去。
可次日,天才刚亮,常岁安又跑到乔家门外大哭着喊——还我妹妹。
常阔再将人拖走,并不准人再出门。
可常岁安总能偷跑出来,每日晨早按时来哭,风雨无阻,比打鸣的鸡还准时。
单哭还不够,又拿来笔墨,在乔家大门上写下四个大字,因是初学写字没两年,歪歪扭扭并写成了——还我姝姝。
到了后面,矛头则渐指向与他同龄的乔玉柏——你已经有一个妹妹了,为何还要抢我的妹妹?
乔玉柏理直气壮地反问他——两个妹妹长得又不一样,有谁会嫌妹妹多?
这贪得无厌的话伤透了常岁安的心,二人就此成为宿敌。
但乔家人到底不堪其扰,只能将妹妹双手奉还,息事宁人。
可就是这样被他拼命抢回来的妹妹,如今却又要去乔家了——
常岁安满心不舍,又担心妹妹去了乔家吃住不习惯,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当夜落了场细雨,正如他为人兄长的心情。
次日晨早天色倒放晴起来,芭蕉叶上挂着几颗未摇尽的雨珠,金灿灿的日光映透其上,其叶愈显肥绿。
崇月长公主府内,玉屑望着墙角那株芭蕉正出神。
有风来,芭蕉叶轻晃,一颗水珠滑落。
此时另一名女使自院子行出,来到她身侧:“玉屑姑姑,药煎好了,回去喝药吧。”
玉屑神情痴怔地点头。
她将视线从芭蕉树上收回,却在触及到那堵院墙上的痕迹之际,倏地变了神色。
她神情一颤,快步走了过去。
“玉屑姑姑!”两名女使赶忙跟随。
“是殿下……”玉屑忽然惊声道:“是殿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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