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接住布帘儿,圆溜溜的小眼儿往外看,正好与王正阳对上眼。
布帘又立马挂上。王正阳脚下没停,接着往前走,心里却是别扭。想起有回和爹与耀祖姑父在东外城北关,看见叫驴、山羊骑到另一个背上的情景,这两个人怎么这样。
后来,王正阳在东关又碰见那高个儿男人几回,也都是散学回家时。
这个人有时穿白绫袍,有时穿黑绸,总归腰里挂着好几样。那尖鼻子、小圆眼儿王正阳认得,想必是又从卖瓜子的那里出来。
也知道了他和那女人不是夫妻,因为不久后,看见一个八字眉、豆豆眼儿的中年大叔和那女人一起卖零食。
王正阳觉得小圆眼儿和那女人都是怪人,干驴和山羊一样的事情。
义学里的两棵大古槐下,是南学堂蒙童们玩耍的地方。
王正阳自大愣货被先生教训后,总觉得他对自己不怀好意。
这一天,南学堂的孩子们在大槐树下玩耍,大愣货摁着小他一半小蒙童的头让叫爹。
王正阳躲他远远的,仰望着大槐树的顶端,想象着将来有一天,自己能不能几下便窜到树顶之上。
小蒙童们相互追着,有几个离开了大槐树,绕着王正阳追起来,王正阳没理会,依旧仰头看着。
突然,一双手往左肩猛推过来,力量绝不是个孩子。王正阳没来得及想,猛回头,身子一拧,两肩一横。
这是大哥教他的功架“上山虎”,看清了是谁,大愣货已侧旁摔出一丈远,呲牙咧嘴,张嘴叫着却是出不了声。
一群孩子围过去,义学里的杂役赶过来,吼着,“谁干的?”说着,吃力地将跟自己一般高的大愣货拽起来。
大愣货瘸着腿,扶着胯骨,鼻子、眉眼皱成一团,手指着王正阳,“日你娘,敢打爷,爷打死你。”
说着要往前迈步,举手打,却是疼得迈不开腿。
先生这时站到戒堂台阶上,咳嗽一声,“谁在耍顽劣?”
杂役上前一通说,在戒堂里,王正阳两手各挨了十戒尺,手心暄起老厚,又在圣人像前跪到散学。
大愣货却称胯骨疼得厉害,不再听讲,到先生的卧房里躺着。
王正阳出了学馆,他觉得该罚的是大愣货,可先生不问青红皂白便打了自己。
日头高高地照着,爹在东外城,回家跟娘说,肯定挨数落的还是自己。与其回家,还不如去脚店,让玉环姑给评评理。
王正阳自己也没想到,一见爷爷奶奶和玉环姑,先“哇”地一声哭了。
问了三言两语,玉环拿起王正阳的手一看,急了,“还有这样霸道的学童?这样不讲理的先生?走,姑带你去问个明白。”
王正阳不敢去,爷爷奶奶没拦住,袁玉环风风火火地找义学去了。
爷爷赶紧唤关锁,“东外城太远,快去衙门找他赵俭叔去,直接去义学把他姑劝回来。”
袁大婶怨道:“啥时候脾气变这么暴躁了。”
袁玉环找到蒙馆,杂役道:“义学已散,先生已歇。”
袁玉环:“奴家侄儿,今日被先生责罚,特来请教先生,他犯了何错,奴也好回家严加管教。”
杂役:“在下记得,这娃是他爹送的,你是他何人?”
袁玉环大声道:“我是他姑,亲姑,自小看大,与娘无二。”
听得外面吵吵,先生出来。
袁玉环施了个礼,“奴家侄儿所犯何错,特来请教先生。”
先生在里面已听了来意,却也没把袁玉环放眼里,“一施害,一受害,是非已明。我替王正阳遮掩些许,人家才气消了些,答应不再追究你家。”
袁玉环:“先生既知我侄儿叫王正阳,当知他是否顽劣,他怎会出手伤人?”
先生已然生气,不再理会袁玉环,摇摇手,让杂役说。
杂役道:“我眼见之时,人家已被你侄儿打倒在地,起身不得。后我查看伤情,胯骨蹭破了皮,至散学之时,已暄起老高。无论怎样,是你侄儿将人家打了。”
袁玉环:“我侄儿讲,他站在那里,窝儿都没动,就转了一下身,是那小儿使坏要推倒他,劲使歪了,自己摔出去的。”
先生不耐烦了,“护犊之心,人之常情。然我启蒙众学童,读书明理,无暇为此等事弄个是非。”
袁玉环呛道:“既不明是非,为何将我侄儿手打得暄那么老高?莫非他自己摔个跟头,也要我家侄儿去赔?”
先生气得脸色煞白,摇手道:“你既然将我说得如此不堪,明日便无须再来了,本先生无资历教你家侄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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