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弯腰歪头往里看,黑黑的、亮亮的一片,他脑袋晕了一下,有些虚弱地说了声:“石炭。”
几人也低头瞅着,“是石炭。”
付监史命一个军夫“快去,喊王副监史带二十人,拿铲、镢来。”
郑天野向山谷上面望望,又向下瞅瞅,山谷曲折,上下皆不能望远。
“若此处是石炭,上面的石炭窑和此处是相连的,够用几十年了。”
王副监史带人急匆匆赶到,抡镢使铲,半个时辰功夫,一片黑亮亮的石炭露了出来。
郑天野仰天大笑,“天助我平阳也。”
命王副监史取旗插在此处,以示官家所属。
付监史:“大人,若此处采,洪水灌入不可避免,窑口当移至高处,这里用石头依旧填埋结实。”
郑天野:“方才说冶铁所墓地风水好,果不其然。也是老付你德行所致,为冶铁所亡灵修墓地,每年祭奠,才感得土地山神示显神奇。”
王副监史笑道:“我让伙房操办几个好菜。”
晚间,郑天野给邓知府写呈文,并报了新发现石炭的好消息。
末了道:“冶铁、出石炭在属下,铁和石炭如何周转在大人,当下日常耗费甚巨,请大人早做绸缪。”
郑天野去蒲州后,邓知府手里的事千头万绪。
而府库周转越发拮据,李墨林几乎一日一来,有时为几百两银子,二人踌躇不定到深夜。
李墨林说:“大人,属下略算过,冶铁、石炭两项已支出四万余两。”
邓知府思忖着,“这四万两哪里去了?”
李墨林:“一半入口腹,一半物力消耗。”
邓知府:“我是说入了谁的口袋。”
李墨林茫然地摇头。
工房包副监史又传来消息,出石炭的那个窑是死窑,请示要不要再挖,并报户房米粮已供不上了。
邓知府整日背着手在庭院里转圈儿,晚间要喝两杯烈酒才能入睡。
这日傍晚散衙后,李墨林又来见,还带了坛酒。
客堂里小酌几杯,李墨林已是面红耳赤,“大人,我想动军粮,平阳府军粮堆积如山。”
邓兆恒放下筷子,“李主事,你知那动不得。”
“可眼前属下没办法了”,李墨林喷着酒气,鼻头儿红红地说,他本是来诉苦,无心思再喝下去。
邓兆恒道:“李主事,除了军粮不能动,其它任何办法,你都说来。”
李墨林:“大人,属下以为,眼前除冶铁、挖石炭之外,所有事项都宜暂停;另属下愿将年俸减半。”
邓兆恒愣了半晌,想象着修路、造桥、修渠、兴学等等都停了,轰轰烈烈的局面戛然而止,所有官吏年俸减半……。
“李主事,若如此,你估算我们能维系多久?”
李墨林:“最多明年秋粮上来,以期冶铁、石炭能有起色。”
邓兆恒沉吟了会儿,“让我想想。”
邓兆恒没想到平阳府会走到这一步,假如他什么都不做,现在会是如何?眼前平阳府上下会不会骂自己?自己是不是好大喜功了?
几天之后,邓知府招集各房官员议事。
除济养院和义学外,所有官办支出暂停,所有官吏月俸减半,待府库盈余之后,连本带利补上。
自那日起,邓兆恒面对同僚觉得惭愧,
上街也觉得脸上无光,散了衙便关在府内。
丫鬟雪儿怀孕已几个月,挺着肚子干活已不方便,里外全小兰一个人,便让赵宏和王德也来内宅伺候。
毕竟不如雪儿伺候得习惯,邓知府动不动就盯着二人呵斥,不是沏茶时间长了,就是关门声音大了,弄得全府上下一见他便提心吊胆。
夫人劝道:“老爷担待一些吧。他们几个跟随至平阳,若能无残无缺地回京,再添几口人,也算是咱二人的功德。妾比你娇生惯养,妾能忍,老爷也当能忍。这两日老爷不妨出去散散心,说不定烦恼事便解了。”
邓兆恒还能去哪里?又去西山看石炭窑。
包副监史说:“大人,看见一个小孩儿,必有家人在附近;看见一家人,一群人就不远了。属下以为,西山脚下南北四百里都差不多,石炭绝不会独存这一点。”
邓兆恒决计,破釜沉舟,接着挖。
冬去春来,平阳府因为缺银子,出了不少事。
比如,王进福是柴薪吏,不在月俸减半之列,却也给减了;义学不收脩金,先生也收了,为此王进福的儿子还休了学。
莫耀祖的店也受了牵连,客商欠着他的不给,他也只好开始欠别人的。
纺纱户挣那点儿银子是续命的,有一回,一群纺纱的人堵了莫耀祖的店门。
好在赵俭从刑捕司闻讯,送去一百五十两让他应急,“耀祖,我家里就这些,放出去的都回不来,平阳府到处缺银子。”
莫耀祖打趣道,“借给我,就不怕回不去?”
赵俭独眼睁圆笑道:“有你这样跟二哥说话的?”
王进福交不起脩金,悄悄让儿子休了学,却是没对他两个讲。
姜桂枝说:“阳儿他爹,与哥儿俩说,先给你使一两、八钱的怕啥?至于让阳儿休学么。”
王进福:“我一张嘴,他哥儿俩肯定十两、八两地给,再还也定是不要,我如何开得了口,待口粮补发下来,咱再让阳儿去上。”
平阳府穷得发不起口粮,商户相互欠债乱如麻。
这事传到了布政司,派钱粮佥事下来巡察,平阳府钱粮出了事,布政司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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