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奚桃源真的跟媳妇要了银子,进了城。
邻村也有木匠打纺车,不算木料用不了一钱银子,但奚桃源觉着,请木匠花一两天、加上管饭也差不多,做好做坏也没法挑;更兼他嫌动静大,街坊邻居问这问那麻烦。
于是在西关街上寻到家木匠铺进去。
一个用灰布巾扎着发髻,麻衣、麻裤、麻鞋的红脸儿老汉坐在长条板凳上,一手拿凿,一手执斧,在一块白花花的木板上利索地凿着,细碎的木屑纷纷落在脚下。
头也没抬地问:“客官要打什么?”
奚桃源:“老师傅,我想看看纺车,有没有好用的。”
老木匠停下手,抬起头,见个身着半旧绸袍,长眉秀目、苹果脸儿、身材单薄,二十几岁的爷们儿。
“新纺车都一样,用惯了就好使,新的都不如旧的好用,可从没人买旧纺车,你要看都在后院。”
铺面后门进去,是个有两亩大的院子。东侧搭着大茅草棚,里面撂着打好的崭新的桌椅板凳,奚桃源见有几架纺车堆在里面。
院子正中,立着粗大木头,木架子上站着两个年轻人,暮春时节,下身穿着棉裤,上身光着黝黑的膀子,二人正汗流如水地拉大锯。
老木匠跟进来,“看客官不像劳作之人,是买给家眷玩耍的吧。”
要在以前,奚桃源会顺着这话充一下面子,而此时,他已顾不了许多。
叹道:“吾独穷困乎此时也。老师傅,只要腹有食,身有衣,就是纺线又何妨。”
老木匠又上下瞅了瞅他,“客官说得对,凭一双手吃饭,走遍天下心里也是安稳的。”
奚桃源:“这纺车多少银子一架?”
老木匠:“一钱五。”
奚桃源皱眉道:“怎得这般贵。我们乡里木匠打一架才八分。”
老木匠咧开嘴笑了笑,“你说的是师傅口粮吧,加上料肯定不是这个价。乡里的半截手木匠,打一天费劲,两天用不了,你搭个人伺候,还得管一日三顿饭,请师傅耍手艺没酒不行吧。”
奚桃源:“一钱三厘如何?”
老木匠摇头道:“那不行,从没卖过这价。”
架子上锯木头的俩年轻人停下手,其中一个说:“我们这里仗着卖家具多,你别看现在有,待会儿说不定别人就买走了。那时你再买还得等些时日,你看我们忙得,都没空接小活。”
奚桃源:“我要是一下买你两架哩?”
见老木匠不解地看着他,奚桃源脸上堆起了无奈,“老师傅,实话说,在下家境陷入窘困,我欲买两架,与内人两个日夜纺棉,总得操劳个圆满日子。”
老木匠叹口气,过去边摆弄着几架纺车边说:“这么着吧,我看你也不懂。我跟你说,你看这纺车飞轮转起来稳当不晃,纱棒转起来不翘头就是好纺车,我家这打眼儿、装轴都讲究,就看下面的横木,横木粗、重、方就好。不过横木细点也无碍,只要够结实不晃,压块石头还不是一样么。”
老木匠摆弄着一架支着粗、方横木的纺车,“这架肯定得一钱五,没商量。你要那两架细横木的,我一架给你少一分。”
奚桃源想着二分银子能给两个儿子买几回烂乎肉了,便道:“我要这两架细横木的,老师傅再少些,两架二钱六分银如何?”
老木匠摇头道:“你再加一分吧。”
奚桃源也豁出去了,道:“老师傅,你这般大的生意,就一分银子,让与在下吧。”
此时架子上的一个年轻人道:“爹,费了这多口舌,让就让与他吧。”
老木匠与奚桃源将两架新纺车抬至前面铺里。
老木匠:“我看你这身坯是背不走的,雇车还是雇牲口?”
奚桃源:“老师傅,你知附近哪里有卖棉花处,我买了棉花回去才能纺纱。”
老木匠瞪大眼睛,“合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你若从这西关买了棉花回去纺纱,怕是白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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