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耀祖在东外城弄了个店面,向外发棉花、收棉纱。
玉环和乡下的刘登柱、张丁、尚茂堂等都从他那里取棉花,纺成的纱也交他那里。
渐渐地,城里城外纺纱的人家多了起来。
姜桂枝也支了一架,王进福若回得早,见姜桂枝做饭,便坐在纺车前摇几下,纺车嗡嗡地响成圆圈儿,手里一团团棉花变成细细的线缠在纱棒上。
夜晚,阳儿常常是在娘摇纺车的嗡嗡声里睡去。
转眼又是一年,王进福想着自出了正月还没去干爹娘那里。东外城行市一散,便大步出南城门往脚店去。
明德门外,一场薄雪纱一样地铺在宽阔的黄土路上。
农闲,人们也起得晚些,进城的人三三两两。
进了脚店院儿,见干爹正佝偻着腰抱柴,步子有些蹒跚。
“不知不觉,人已经老了”,王进福心里叹着气。
走到近前揖礼喊:“干爹。”
袁大叔才看到,说:“进福来了,让你妹烧水,先进屋去喝茶。”
王进福进屋,见干娘炕上盘腿坐着,眼睛有些肿,便问“干娘哪里不舒服?”
袁大婶:“也没啥事,就是头昏沉沉的,粥水也吃不进。”
玉环这时端了碗粥进来,“干哥来了。娘早起晕得没吃,此时好些,赶紧垫两口”
王进福问:“咋不给娘就点儿咸菜,这么吃太寡淡。”
袁大婶:“盐价涨得厉害,快要吃不起了。”
王进福:“早知我出来装两块咸菜,我院里种的芥菜,买一斤盐自个儿腌一瓦罐,够吃一年。”
袁大叔进了屋,带着几丝凉气上了炕,“进福,当初给你妹夫办丧事,后来又盖房,你耀祖、赵俭俩兄弟搭人搭银钱,你和你妹与人家算清楚没有。”
王进福:“干爹,这种事你莫操心。我妹纺线赚些,二十亩田租折些银,欠不下谁的。”
袁大叔:“几日前耀祖送来一包棉花,就手把纺的线也驮走了。我看他是个好人,别看是个罗锅儿,人却能干,又实诚。还没成家吧,寻不到是怎的?”
王进福:“干爹说得是么。我曾给他从流民里寻了个女子,谁知那女子造化大,成了富贵人家的妾。”
袁大婶:“咱家的大事小事人家都跟自家的一样,看有合适的闺女给说合说合。”
玉环:“娘一说,我想起秀才在乡里有个远房表亲,秀才活着时虽无甚来往,但见面却也和气,那表妹今年似有十八了,我要不去提提亲?”
王进福:“去也去的。顺便去看看你那老房成了何模样,总归是自己的家业,总这么撂着,不如几两碎银找个下家,反正你也不回去住了。”
第二日一早,玉环买了一斤绿豆糕回乡里去。一路之上田野茫茫,荒草凄凄。
想到自嫁丈夫后,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回,除了刚过门儿的一两年,哪次都是满心凄惶。眼下秀才没了,家也没了,不觉黯然神伤。
远远看见村头自家的院落,脚步沉重得有些迈不动,心想,要是干哥和耀祖兄弟跟着该多好。
房顶、院墙都长了尺高的荒草,她手扶着栅栏门往里看,丈夫生前的音容笑貌似在眼前,一时泪流满面。
她抹了把眼泪,往村南头的张二爷家去。
张二爷正戴个破毡笠,棉衣、脸上挂着一层土,坐在台阶上晒太阳。见玉环进来跪下磕头,有些激动,喊道:“侄媳妇,你咋想起回来了。”
突然翻脸骂道:“你丈夫死后第三天就踪影全无,圆三不见你,头七也不见你,张家没你这个人都快三年了,你还回来做甚?”
玉环哭诉道:“二爷,我是圆完三走的,过头七也来过,年年初二来上坟,只是没知会二爷。”
张二爷气消了一些,“你且起来,进屋去喝口热水。”
玉环把绿豆糕放炕上,“二爷,侄媳没啥孝敬你的,从城边买了斤绿豆糕,你早晚嚼两口儿。”
张二爷脸上透出笑意,烧了热水,倒了一碗放玉环面前。叹了口气道:“秀才没了,与你是见一面少一面。”
张二爷上下端详了玉环几眼。玉环虽与爹娘日子过得节俭,毕竟不再像与秀才时,地里搂柴草、家里背米面那样地整日做粗活。棉衣外罩着赭色长裙、玄色棉比甲,头梳得整齐,脸和手也细肤了。
张二爷正色道:“侄媳妇,二爷与你说个理儿。你在那院,谁也占不去;你不在了,张家的祖产自然归张家。还有你那地,你在张家门,田地是你的;你出了张家门,那就是张家的。看这苗头你跟张家也是要断了,今年的地租怕是拿不走。”
玉环道:“二爷可怜我。丈夫留的二十亩地,我就靠它度日,让人夺了,我怎么活?我就问二爷,张家人谁想要我的地?”
张二爷一时语塞,噎了一会儿说:“我是不要。这乡里张姓人丁不算少,你是不是张家人也不是我一个说了算,这事就先晾着,以后再说吧。”
玉环辞了张二爷,去秀才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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