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知府:“本府所知,石炭生利也不少。”
郑天野:“尽管每筐课银六钱,但眼下山林枯竭,柴炭日贵,石炭价仍远低于柴炭……,不过普通百姓还是烧不起。”
邓知府插嘴道:“物以稀为贵嘛,若每年出石炭翻它几番,我不信百姓还烧不起,出一筐便是六钱银子入库,官家的好生意嘛。”
郑天野说得滔滔不绝,邓知府听得兴趣盎然。
眼见日头西斜,饥肠辘辘,邓知府便道:“先回府,你我慢慢细谈。”
众官员和随从加鞭快行,将车队甩在后面。
回到平阳城已是傍晚,户房李主事并没有回家,而是先去府衙候着,约莫邓知府吃完了,就来拜见。
因为年后运往宣府的军粮由官府操办,盐引几乎全归运粮商人,路途损耗大部却由官府承担。
运粮越多,商人获利越多,而府库亏空越大,必须得让邓知府首肯才能操办。
邓兆恒赴任之时,岳丈易成浩曾私下嘱咐,盐务是朝廷重利,而平阳河东盐池天下闻名。户部尚书刘凤林家族已把持盐池十余年,获利无数,与朝廷各派勾连颇深。
要邓兆恒注意避免与河东盐池生出龃龉,否则于己大不利。
所以听完李墨林陈情之后,邓知府便回道:“军粮之事务李主事年年操办,故一是按往年惯例办;二是按朝廷条例办。”
李墨林道:“依往年惯例,今年损耗应在四、五千两之多;而盐引给与我府库却不足七百张,折银五百两左右。如此,府库亏空太大啊。”
邓知府一愣道:“怎的损耗如此之巨?”
李墨林:“大人请听属下略算。从军粮出库开始,所有车马和押送民兵的消耗皆府库承担,路途往来两千余里,每日数十辆车一伍,军士、兵民数十人,每年四个月累续不断……。”
邓知府打断李墨林絮絮叨叨的算帐,“李主事亦知,我平阳府事务堆积如山,得一件件操办。既然往年能承受,今年便先承受罢了。”
李墨林:“今年以役代赈、兴学等事务都要耗费不少库银,其它各房支出也都有不少增加,如此我怕明年库银耗尽,难以为继啊。”
邓知府:“李大人夙夜操劳,本府尽能体味,我等一步步来。你看,东外城一项,每年增库银两万多两;筑坝垦田今后每年增粮四千石,虽不尽能入库,却也是我平阳增余。明年我们若再从其它事项开源,亦当能度过困境。”
李墨林走后,邓兆恒本想马上唤郑天野来谈石炭、铁石山场的事情,心里却乱起来。
李墨林所说他岂能不知,刚到平阳,户部尚书刘凤林的弟弟刘凤田和那个姓料的巡盐御史来拜见。那个刘凤田官不官,民不民,却浑身透着不可一世。
二人来时一曰向新任知府禀告平阳盐务;二曰邓知府轻车简从而来,奉上两个五十两的金锭做安家之用。
邓知府虽有些不屑,却也不能不收。
他比平阳府的人都清楚,他和恩师、岳丈加起来,也比不过刘氏家族的势力。
邓兆恒在想,李墨林故意向自己丢出这个难题是何用意?是想看着自己与刘家争斗中受伤?还是真的想让乱象有所改变?他一时把不准李墨林的心思。
大年三十,天是灰蒙蒙的,却因为笼罩着年的喜气显得柔和而不那么阴冷。
平阳府城内外装扮起新鲜的颜色,人们的脸上洋溢着攒了一年的笑容。
知府衙门自是张灯结彩,凡在府内走动的杂役,夫人皆赏银一钱;老何等几个家仆每人从头到脚做了一身新衣。
临近交时,满城爆竹烟花喧闹烂漫。
府内庭院里,老何与几个侍卫放了一通焰火鞭炮,邓知府夫妇与丫鬟雪儿、小兰捂着耳朵围观。
夫人把老何请进客堂,道:“老何,我自幼得你关照,今日又是为我家一年的操劳,当表感恩之情,以长幼之礼相拜。”
说罢要跪下磕头,慌得老何连忙跪下求饶过,说:“夫人如何使得,自古尊卑有序,岂有夫人跪下人之理,折煞老奴了。我等奴仆几人,随老爷、夫人到此,当尽心尽力,无怨无悔。”
邓知府笑道:“老何说得也有道理。我夫妇二人且小礼向老何道辛苦”,说着大大地作了个揖道:“谢老何一年来的操劳”,夫人也跟着道了个万福。
老何请夫妇二人坐好,唤进赵宏等四个侍卫,加上两个丫鬟和厨师,八人齐齐跪下拜年。
邓知府一家上下府内过年的时候,王进福也早早备好了年货,并给儿子买了一盏红纸灯笼和一截红蜡烛。
吕秀才为王进福和赵俭各写了一副对联,让家人送到了衙门。
有的差役知道,说:“这吕秀才轻易不给人写哩,大户人家央一副春联得花一两银子润笔、买上东西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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