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知府摆手,“赶紧去办。”
二个换了装束重新街上走,果然不再引众人注目。
见一家门脸儿很规整的店面,挂着“文墨斋”的匾,踱了进去。
一个穿青绸袍、戴四方巾的中年男人,拱手道:“客官是选些经书还是挑些四宝?”
邓兆恒说路过,进来随便看看。
店掌柜:“一看客官就是熟稔官场文墨之人,小店除了四宝、经书还有科考集册。文集出自洛阳、杭州大家,我平阳得来这些的只此一家,本地学子多来寻觅研读。客官看上哪个,小店愿以本价相售。”
这些东西邓兆恒当初都看腻了,现在哪里提得起兴趣,浏览一番,拿了一本平阳府名胜的唐宋古碑拓片,坐下慢慢翻看。
掌柜赶忙上来茶,邓知府呷了一口,说:“看气象,掌柜也是雅士之流,在下冒然问,可曾取得功名?”
掌柜:“岂敢妄受尊长。在下弘治初年院试得中后,屡试不第。就与同道合伙盘下了这家文墨斋,读书、卖书,靠书挣衣食倒也没离了本行。”
邓兆恒:“纸墨、经典、文集,哪个买得更踊跃些?”
掌柜:“文集最好,纸墨次之,经典最利薄,平时难得卖出几册。”
邓兆恒:“以在下之见,恰是颠倒了。读书经典最为重要,次用文墨,文集参考一二即可。”
掌柜抚手道:“即是,即是。可惜时下读书人已不懂用功,直接丢下经典,多背些文集,以期押中考题,实是与科举背道而驰啊。”
邓兆恒:“平日来贵宝斋相看挑选的都是何等样人?”
掌柜:“纸墨多和官府相关,文集自然都是科考学子。”
邓兆恒:“若多采购些笔墨、书籍可否折些银价?”
掌柜:“在下多句嘴,以在下观,阁下与家仆非商贾中人啊,倒是像官府中的尊贵之人,今日到小店自是有缘,若需些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在下无不尽力。”
耽搁了多时,邓兆恒翻看了拓片,觉得不买些过意不去,就让老何收了拓片,而掌柜无论如何不收银钱,只当是与贵人结缘。
出了店门,邓知府沿街慢慢向南,奔着鼓楼方向走。
此时,艳阳高照平阳城,街上挑担的、卖菜的、摆摊的排在街两边,沿街店铺门户大开,伙计们大声吆喝着买卖,有骑马、坐轿、赶车的从街中间张扬而过,也有三两结伙逛街、买东西的,一派太平盛景。
邓知府与老何淹没在人流之中,再无人注目。
原在京师,所往不是吏部衙门、就是岳丈家的府宅,高门大院,出入不是骑马就是乘轿,极少混迹百姓中间,顿觉新鲜又快意。
他在人流中望了望天,跺了跺脚,问老何:“我这里跺跺脚,平阳府颤否?”
老何笑答:“真颤倒是不会,不过老爷乃一府之主,平阳城里一声喝,哪个敢不听”
邓兆恒:“但愿吧。”
突然耳边一声喝骂:“日你祖宗!大白天抢食儿吃,属野狗的,活该饿死。”身边一个扎唐巾、穿粗布衣的小个子伙计往前追了两步作罢,骂骂咧咧地回来。
前面一个衣着破烂、头发胡乱扎成个髻的高个子男人手里捏着两个白白的馒头,边跑边回头看有没有人追。
邓知府这才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混杂着不少衣着明显破烂的人,不是乞丐便是流民。
这些人边走边东张西望看路边的摊,路边炸油糕、肉包子、淋上麻油的葱花儿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邓兆恒问:“你在京城市面可见过这么多流民?”
老何:“老爷,即使在南城根儿也没见过这么多,这都成乞丐城了。”
邓兆恒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掌管的平阳城是个乞丐城。老何能这么说,朝廷上下也都会这么说,就接着问:“依你看这乞丐流民还会多下去么?”
见他犹豫,邓兆恒道:“自家人,无妨。”
老何:“若放任下去,多半会越来越多。小人儿时经过灾荒,流民也爱扎堆儿,流民越多的地方,别处的流民越爱去。”
“那我如何才能不放任?”邓兆恒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到了鼓楼下面。
这里是平阳城正中央,地面宽敞,两边的店铺也高大精致些,城楼上彩旗飘扬,有军兵值守。
鼓楼下靠墙根儿的阴凉处是几个挑担、推车卖菜的,这个季节大部分蔬菜还没长成,都是些小葱、小白菜、香椿芽儿、嫩菠菜之类。
城门下的青石板被车马人流踩得溜光;鼓楼的南面背风,被艳阳照着,很是暖和。几个流浪的闲汉或蹲或坐,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流。
一个麻衣麻鞋、戴六瓣帽、面若重枣、花白山羊胡子的老汉,也蹲在几个流浪汉中间,面前放着一个荆条篓,有半篓青红的杏儿。
老汉笑眯眯地递给身边流浪汉一人一个杏儿,那些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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