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
本来杨伯雄今天去东关一家娼门里看看,那娼门的妈妈几次派人请他去,说新得了个模样儿好的小粉头,他不去梳弄不敢接客。
杨伯雄一直说没空儿,但也没松口。
一来他是练武人,节制淫色成了习惯,对此并不上心;二来他刚要在平阳立规矩,我杨伯雄说了算的事情别人不能碰。
今早那妈妈又来求他去,昨夜喝酒吃肉多了些,便想去顺便泡个澡。道:“回你们妈妈,今日前晌去。”
点完卯将赵俭他们打发出去,练了半个时辰拳脚。
杨伯雄看看日头已高高的,便骑了马不慌不忙,自东关向南拐入一条宽巷。
在一个挂着红灯笼和“春茶馆”招牌的门楼前停了,将马缰绳丢给迎上来的伙计。
这个娼门是大四合院里面套着小四合院,此时静悄悄的。娼门里就是这样,后半夜还不睡,日上三竿还不起。
一个圆鼻子圆眼的小个子女子迎了出来,是这里的妈妈。
在当下这平阳城,凡开娼门必得杨伯雄点了头,谈了抽红才能开业。
自然无论哪家杨伯雄都如自家一般,那娼家也是好吃好喝、好粉头地伺候着杨伯雄。但杨伯雄除了按时收银子别的不爱,也就是偶尔喝口茶、办完案泡个澡。
与妈妈扯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杨伯雄翘起二郎腿吹了吹茶,吸溜了一下,道:“给我备香汤。”
那妈妈:“奴这便让她们备,让那小可人儿伺候爷个鸳鸯浴。”
杨伯雄点点头道:“妈妈有心,杨某领了。”
两盏茶的功夫,妈妈来请杨伯雄沐浴,浴房里已烧得热哄哄,一个双人的大扁木桶里盛满缭绕着香气的热水。一个刚及笄模样的女子穿了单衣手拿着木勺等着,长的确实还不赖。
杨伯雄将自己的插着软刀的革带和镖囊解下放到案上,女子过来帮杨伯雄解了衣,他坐进桶里的木台上正好没肩。
那女子笨手笨脚将杨伯雄的发髻解开,往上浇了几勺水,便脱了衣裙进了木桶坐在杨伯雄对面,却是个子矮了些,露多半个脑袋。
杨伯雄笑问:“妈妈如何对你讲?”
那女子道:“妈妈讲我若伺候好爷,以后在平阳府就无人敢欺负奴家。”
杨伯雄仰头享受着水的温热浸入肌肤的快感,那小粉头从水里往这边凑。
杨伯雄看她眼神有些迷离,像是服了春药之类,他办案时还真遇到过,几个地痞对拐卖的妇女下春药的事。
眯眼笑着问:“妈妈给你吃了何物?”小粉头:“喝了一碗温汤。”
杨伯雄一想也别太让这家妈妈为难,便伸手捏着她下巴道:“你往前来……。”
外面突然咚咚敲门响,“爷,外面自称是你的弟兄,说找你有急事”,妈妈在外面喊。
杨伯雄扶着木桶不耐烦道:“谁?”他有些生气——谁这么没心没肺来撞他的私事。
妈妈在外面:“没说,是一个黑黄脸,说十万火急的事。”
杨伯雄一听是老高,便出了木桶对小粉头道:“快,帮我擦擦,得马上走。”
小粉头事情刚做到一半,这位爷却突然要走,懵懵懂懂地出了木桶伺候杨伯雄穿好衣。
原来是平阳知府为迎候巡察大人,今早城内转了一圈儿后大发雷霆。一下府通判、刑房主事乃至同知都呼啦啦一齐派人唤杨伯雄。
老高估摸着杨伯雄是办私事去了,他只能推断杨伯雄不会在大街上,但往了何处却是不知。
老高骑了马往东面的巷子里乱跑,看见了“春茶馆”处的马是杨伯雄的。
他知这是暗娼,便在门口唤妈妈出来,情急之下便自报是杨伯雄的兄弟,他相信杨伯雄一听就会出来。
果然,杨伯雄边扎着革带边往外走,老高迎上去作揖道:“同知、本房主事、通判大人都火急急地唤杨爷,属下四处乱寻,还好碰上杨爷在此查案。”
杨伯雄:“何事?”
老高:“怕是已都往东外城去了,几位大人乘车;我们若策马而去或许能赶到前面。”
杨伯雄与老高跃马扬鞭赶到东外城南门附近,正看见赵俭带人忙得不亦乐乎却是无用。
杨伯雄四下瞅瞅,问赵俭怎么回事。
此时,靠着南城门处,没来得及跑或胆小的流民大概有一两百人,被几个差役挥刀舞棍的恐吓着聚在一起。
另外的差役又向北追往回逃的那些。
赵俭咧嘴苦笑着说:“杨爷,小的们无能,人拢不住啊,大半天好容易从城中驱至南门,谁知一下又散了,任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杨伯雄阴着脸盯着赵俭说:“那你的主意是这差事我等不交了?北城怎么一夜间清空了呢?”
赵俭拱手回道:“杨爷,小的们断无懈怠的道理。北半城多高砖墙瓦房,街道宽直,流民、乞丐无处躲藏;南半城却多土房曲折小巷,赶了大街的,他钻进小巷这么驱赶漏网的太多。”
杨伯雄阴着脸没说话,赵俭往跟着凑了凑,“新来的老王想了个办法,在城南门外摆几筐馒头,几桶热汤,不怕那饥民流民不去。”
杨伯雄几人骑着马在街上来回遛了一圈,看见这差却是难以按时完成。
这时同知、刑房魏主事和通判几位大人的车轿到了。
一行人马摆了一片,倒是唬住了那些乱窜的流民,远远的不敢动。
杨伯雄上前施礼,魏主事道:“我们寻你不见,原来已先到了这里。”
杨伯雄把方才赵俭说给他的话说给三位大人。
同知说道:“事已临头,别再犹豫了,就依这个办法。不要考虑花费,先把流民这事操办好。”
通判道:“杨指挥,你的人务必明早以前,将流民、乞丐驱到距城十里以外不可靠近城东的官道,提防流民窜至官道与布政司巡察史大人相撞,事关本府在朝廷的声誉,明早必得交差。”说完三位大人又乘车坐轿走了。
杨伯雄招手喊过王进福,问了几句,又和赵俭商量了一下,带着几人骑马加鞭走了。
杨伯雄留下赵俭忙活,与老高回到刑捕司,他有些怪老高将他堵在娼门里。
刑捕司里的各色人等各有各的勾当,都相互知道一些,却是相互躲着,谁也不点破,谁也不掺和别人的事。
老高这是犯了忌讳,可老高也救了一下他的急,衙门里所有的人都上了街清理流民,就他杨伯雄不见了踪影,多少是会被怪罪的。
官场之上的怪罪不分大小,有时上司一个小不满意会造成个人天大的损失。
从这角度,老高还真是自己人。他与老高合计有多少流民、需多少人手和银两。
先按一天两千个大馒头、二十桶盐菜汤准备。老高道:“杨爷,弟兄们白天黑夜的不回,也得吃喝补贴一些。加起来怕是一天五两未必够。”
杨伯雄:“先不管银子的事,你赶紧去安排。”
老高:“寻三、两家馒头铺就行。只是咱把他们拢到一起吃馒头,吃完以后他们又要乱跑咋办。”
杨伯雄:“依你之见哩?”
老高:“依属下看都让他们到南门外喝汤吃馒头,再觅一僻静处将他们圈起来,每日管吃喝,只要冻不死,待布政司的老爷们一走,咱们便算交差了,总圈起来管饭我看府里也管不起。”
杨伯雄沉吟了一下说:“这样,你现在上街去操办;我去找主事大人请示银子。”
杨伯雄见了魏主事将安排一讲,魏主事道:“事不宜迟,你速去支银五十两,就按你说的,明早以前将流民驱到偏僻之地,不使乱窜。”
杨伯雄迈腿要走,魏主事追了一句,“马快、步快一起上,你全权掌管,待会儿我再去看看。这事做不完,刑捕司上下谁都别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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