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坐在车里颠来颠去,也不知道换骑马,除了一声诚意满满的“活该”,罗云生也不知该怎么评价他这种行为。
一路前行,越往前走,罗云生等人的心情越沉重。
是的,情况越来越差了。几乎每一片土地都是荒芜的,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农户都是愁眉苦脸的,少数一些土地上有人春播,罗云生等人欣喜下田查看,却发现播种的农户一边播一边抹泪,秧苗种进土地,半天时间便蔫了下去,土地干涸,阳光和雨水不充分,又是冰冻天气,秧苗种下去,成活率几乎接近于零。
天气阴沉沉的,夹杂着春后不应该有的凛冽寒风,罗云生的心情比寒风更冷。
走了十来天,已到蒲州境内时,遇到的景象又不太一样了。
这一次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非常多,一批足有成千上万,他们穿着破烂的衣裳,拎着繁多且笨重的行罗家当,后面的婆姨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挽着老人,步履蹒跚地随着队伍缓缓朝前蠕动,行进的方向正是国都长安。
罗云生大为震惊,他很清楚,这是一群逃难的难民。
逃难的队伍悄然无声,没人有谈笑阔论的心情,也看不到一丝希望,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沉,不见一缕阳光,队伍缓缓而行,无声中透出一股绝望的气息。
仪仗驾至蒲州城外,蒲州刺史韩成虎率城内官吏出迎。
城门外的吊桥下,稀稀拉拉站着十几名穿着绿色官袍的官员,韩成虎一身绯色官袍站在前列,见李治的仪仗至,韩成虎上前快走几步,还没等李治下马车,韩成虎便扑通跪在马车一侧的尘土中,伏地嚎啕痛哭。
“臣,蒲州刺史韩成虎,深负皇恩,致令辖内百姓分崩流离,臣请晋王殿下治罪,请朝廷速拨钱粮,助我蒲州百姓度此劫难,臣万死犹不足惜!”
话音落,后面十几名官吏全都面朝马车跪下,哭声震天,场面极度压抑。
李治被这场面吓到了,睁圆了眼半晌没出声,神情惶惶,不知所措,求救似的目光投向罗云生。
罗云生阴沉着脸下了马,上前先把韩成虎搀扶起来,缓缓道:“此为天灾,怨不得诸位,此次晋王殿下奉旨北行,为的便是处置此事,诸位同僚且各守其职,朝廷的钱粮很快会到。”
罗云生一行人奉旨北巡的消息似乎沿途官吏都已知晓,韩成虎打量了一下罗云生,然后行礼道:“足下莫非便是蓝田县侯,通议大夫罗侯爷?”
罗云生点头:“正是。”
韩成虎直起身,盯着罗云生的脸,哽咽道:“蒲州自去岁始连降大雪,终日不化,直到今日也不见放晴,春播的日子算是彻底错过了,辖下百姓纷赴辖内县衙求告多次,可这是天灾,
县衙也拿不出法子,这几日辖内百姓已开始携家带口离开本地,去往外地逃荒求生,留下的百姓也人心惶惶,随时都有可能举家迁离,下官敢问罗侯爷,既然朝廷拨付了钱粮,那么,究竟拨付了多少,够不够我蒲州百姓平安度此厄难?”
韩成虎的问题很直接,也很尖锐。
大唐的君臣都属于比较务实的,只着眼于问题的紧要处,很少放什么空话虚话,就连太极宫开朝会,君臣也是有事说事,就事论事,很少讨论那些形而上的虚无的东西。
然而,韩成虎的问题却把罗云生难住了。
朝廷给受灾各地拨付钱粮是肯定的,只不过具体有多少,罗云生却不清楚,直到离开长安前,三省会同户部的各位大臣也没拿出具体的章程。
这几年朝政清明,官吏贤达,民间的风气也愈发纯朴本分,所以勤劳已成了民间的主流风气,大家都老老实实守着自家的田地,该干的农活一样不少,商贾们凭着诚信经营买卖,工坊的匠人也是本本分分地做工,实可谓各守本业,各安其所,已渐渐看得出“贞观盛世”的欣欣光景,所以这几年下来,国库里倒是颇为丰裕。
只不过这几年李世民不是打仗,就是跟世家内斗,还有就是灾害不断,积攒好些年的国库也因这一战而耗得差不多快干净了,国库从去年开始才进入重新积攒的阶段。
而今年,不巧便遇到了百年罕见的雪灾,各个受灾的地方都等着朝廷拨付钱粮救急。
为了百姓,也为了统治的稳定,李世民当然不吝于掏空国库,可是……若将国库的钱粮分摊到每个受灾的地方,还剩下多少?
韩成虎关心的是够不够的问题,说实话,罗云生也关心,而且很不乐观。
看着罗云生那为难的脸色,韩成虎懂了,呵呵惨笑几声,身躯有些摇晃。
“天绝我蒲州百姓,下官有何面目见辖内父老?不,再这样下去。下官的辖内哪还有什么父老,全都迁离逃难去了,下官这个刺史,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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