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滴在苏源的肩头,异常夺目的一抹鲜红。
冷玥久久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属于苏源的暖意彻底消散,魔域的空气似乎比往日更为寒冷。
所有崩坏的情绪,都随着血泪的滴落,开始慢慢抽离。
她仔细地帮苏源整理好头发,神情肃穆得近乎虔诚,又施法除去他白衬衫上的血污,只留下肩头的那抹殷红。
他的神色很平静,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冷玥无比清楚地意识到,那双生机盎然的绿眸,再也不会睁开,再也不会盛着笑意看她了。
漫长余生,她支离破碎的灵魂再无人拼凑。
冷玥站起身,开始环顾周遭的狼藉。阎罗在对上她的眼神时,心猛地一颤。
曾经魔主的眼睛是冷的、倨傲的,现在却只剩下空洞,其中什么情绪也没有,仿佛只是一具空壳的躯体。
苏源的离去,彻底带走了她仅有的鲜活。
“我杀了你的爱人,不想手刃我吗?魔主大人。”梓逸刻意地挑衅,他仇怨已报,了无牵挂,只一心求死。
冷玥看出了他的意图。他自然该死,他泯灭了她无尽混沌中唯一的光亮,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凌迟折磨。
然而即便如此,苏源也不会回来了。
无论她做什么,苏源都不会回来了。
“魔祖可要这王位?”冷玥朝向父君,目光却落到地面的骨戒上。
魔祖打量着她,试图在女儿身上找到自己已逝爱人的影子,可一无所获。
已经过去千年,他早记不清那人类女子的模样了。曾经痛彻心扉的死别,只剩下模糊的隐痛。
魔族的寿命,太长太长了。
“汝比吾更能胜任。”魔祖俯身拾起骨戒,交于冷玥。
他桀骜自私,千年前为爱人抛下子民,弃责任于不顾。他这个女儿比起他,更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冷玥似乎并不觉得意外,默然把骨戒重新箍在手指上。
“那孤且以魔主身份,请魔祖带走梓逸,此后再不踏入皇城。”
在场者皆是愕然,可冷玥依旧面无表情,只抬眼确认魔祖的反应。后者虽然诧异,但仍点头答应了这个荒唐的请求。
既然冷玥愿意放梓逸一条生路,那他也没必要强取这个长子的性命。魔界地域辽阔,不入皇城委实算不上苛刻的要求。
“暮雪叛主,压入地牢,等候处置。”
“助孤平反的姐弟,升为魔将,即刻任职。”
“厚葬鎏钬,择日出殡。”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决,若非冷玥的眼角仍残存泪痕,她看起来与往常别无二致。
她好像依旧是冷静强大的君主,然而半刻钟前的悲鸣还犹在耳畔。
“那……该如何处理?”阎罗几番思索,还是没想出合适的称呼,但若不得到明确的命令,又无人敢动那人类的尸身。
长时间的缄默。强撑起的平静,险些有了崩坏的迹象。
无数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可最后冷玥只是听到自己微哑的声音,佯装从容地吩咐道,“悄悄葬于人间,葬在他姐姐身边……不必写碑文了。”
她不知该如何用字句去总结他的一生,所有的辞藻称谓都显得太过苍白了。他此生光阴虽短,于她的意义却深刻绵长。
“也不必刻他的姓名。”
她宁可他“失踪”,在人间去向成谜,也不想他因不明的死因,受尽人们恶意的猜度,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刻一轮圆月吧……”
其实魔界是看不到月亮的,更谈何月圆?
从一开始,故事就注定了结局,只是他们不甘心,于是苦苦挣扎,可还是没能逃过残酷的宿命。
墓碑上的月圆,是他此生的句点,也是她最后的妄念。
下辈子,当个平凡幸福的人类吧,别再遇见她了。
那就祝你岁岁平安吧。
即使我们生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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