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总平平
(本章未完,请翻页):第35章 问峰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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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波澜的眼底被蔑色与嘲色铺得满满当当,还溢出心念即将得偿的逞色。
资质绝佳的天才?呵。他在心中冷嗤。这等主星功法都不会、稍受打击便失控的人也配领天才之名?也配鸠占鹊巢抢占本属于旁人的东西?
方才装得那般清高孤傲,道什么“所有即所有,所未有即所未有”!真不知她败了之后又将以什么样的姿态道出些什么话?
人声渐寥之时。
楮语终于停下了捻诀施术的动作,一枚枚刚刚结成的注火术法印与熊熊燃了不知许久的遍地火焰一并渐隐消失。
她面露惫色孤身立于阔大的星图之中,围绕她旋转的三座星官的每一枚星子的星芒皆已式微,羸弱如萤火之光,可窥星韵消耗之巨大。
无风而动的袖摆暴露她垂于身侧的双手正在颤抖。
相俞始终不肯现身,而她似乎已将近力竭。
“出来!”楮语终于开口,她那往日里无论发生什么都维持着平静神色的面容此刻浮上了戾气,连惯常清泠温和的声音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可她这一副对着空空如也的周身开口的模样,更莫名充斥一股近乎可笑的无力之感。
以浮影术隐匿踪迹的相俞对她这副模样十分受用,勾唇而笑。
“小师妹为何会找不到我啊?”他的声音兀然出现在楮语耳畔,语气中满含挑衅与狂蔑。
楮语闻声立动,洗心术法印金光却仍先她一步率先一闪!
火红大星闯入她识海,铺天盖地呼啸而来的星火令她再次陷入一瞬的失神!
而这一次紧随着洗心术法印结现的不再是奔雷术法印——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自相俞手中跃出。
他似戏耍般学着楮语击秦越的那一掌,运浑厚星韵于掌心,掌风携滚滚烈火向失神怔愣的楮语狠狠拍去,少女纤瘦的身躯瞬间被击飞!
“砰!”
楮语整个人重重砸在她光芒渐黯的星图边缘,喉间终于压咽不住,闷声咳出一口血来。
“小师姐/妹!”
台下俱是痛呼之声。
阶下在上一场斗法结束时本已坐下的九官亲传也都不由地站起,倾身向斗法台凝眸远视。
座上,将宁真君拧着眉,面色微微沉重。
这一掌对楮语造成的伤似乎比前面的两道雷还要严重。
相俞将她击飞之后又毫不留情地接上奔雷术引雷对她劈下!她却没有施展出斗转星移术离开,只是于极限之间吃力地滚身躲避。
雷光擦着她因翻滚而扬起的衣袍落下,将尚未随她一同避开的那方袍角劈得粉碎。
炽热的余威扑到她脸上,扬起她歪斜的云鬓与早已散乱的长发。
台下之人震愕无声地愣愣看着。
看似分明才只受了两道雷与携烈火的一掌,她却便已成了这一副与秦越被她击中无数次而重伤危危的模样。
但转念一思,又发现确实无法两相比较。
相俞的这两道雷与一掌皆是蓄势而发、运满了星韵的威力满溢的攻击。不仅如此,楮语还因被洗心术控制而犹如木桩般一分不少地全部受下了。
她方才又大肆施展注火术挥霍星韵,本就经历了一场斗法的她体内星韵应当早已所剩无几,在这等状况下受伤确实会更加严重许多。
此刻,相俞光芒大盛的星图压在楮语黯淡得只剩从前三四分星芒的星图之上,明晃晃如这一场他完全碾压了她的斗法。
他行至楮语面前,望着蜷倒在地连十指都在颤抖的楮语,高高在上地问道:“你不是会什么瞬移之术吗?为何竟一次也避不开我的攻击?”
丝毫不掩语气之中的嘲意。
然而楮语一动不动,亦不作声。不知她是否听了见。
忽见浅金色流光浮现在楮语指尖,她手掌微动……
相俞旋即在瞬息之间率先结成洗心术法印!
红色大星又先一步闯入楮语的识海,耀眼的星光携着星上熊熊的火焰席卷她整片识海天地。
洗心术法印泛着浅金色流光浮在楮语头顶,渐渐散去。
心宿星官明亮高悬于相俞身后。
见楮语回神之后,他作出十分困惑的夸张语气问道:“洗心术不是你的主星功法吗?为何你会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防备不住呢?”
楮语稍动一下,他便又一抬手,轻而易举地结出洗心术法印,而后更加困惑地问:“商星不是你的主星吗?为何入门至今也不曾展开过心宿星官呢?为何一次也不对我施展洗心术呢?”
见楮语不应也不再动,他冷笑一声后退开去,抬手飞快结出一枚奔雷术法印,如待死物一般眼也不眨地引雷正正向楮语劈下!
“轰隆——”
“小师姐/妹!”
台下弟子们惊呼不绝。
“斗法不可伤人性命!相俞师弟!”
“别再动手了!让小师妹下台吧!”
“小师姐下台吧!输了也无妨!”
人群中的祝枝几乎是死死睁着眼看着斗法台,向来活泼明朗的她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揪心痛苦的感受,即便当初寄住在祝府过着如下人一般的生活,于她而言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
但她此刻只觉每一息都是煎熬。
比旁人知晓更多的她,也比旁人更煎熬无数。
不近舟原本丝毫不为楮语担忧,但至此刻见着楮语在台上这般毫无还手之力、近乎可称之为“惨”的模样,又一时对自己的想法动摇起来。他于是不由偏头看了眼游畏秋与尉迟照。
游畏秋压在案上的手紧握成拳,惯来闲散的他此刻露出了少见的厉色。
尉迟照倒是堪堪维持着面色,拉了拉似要压抑不住的游畏秋,向他递上似是提示意味的一眼。游畏秋才缓了缓紧绷的神色。
不近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疑虑更浓。
祝锦望着台上几乎已经落定的局势,望着蜷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模样的楮语,心中一边觉得十分满足与快意,一边又莫名地生出隐隐的不安。
座上,亢君拦住几欲动手的将宁真君,如之前拦住定轲真君一般,沉声道:“且先莫动。”
将宁真君却不像定轲真君一样立刻遵他之言,反问道:“贲霄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即便要考验弟子,也不至于放任她伤成这般模样吧?若此子出了什么事,我等作为她的师叔要如何与远在斮风城的月离师姐交代?十四洲各宗元婴之上的修士皆要去魔都轮流巡法,若非月离师姐自请长留斮风城,我等又如何能像现在这般免去巡法之责安然留在宗门内?”
“师妹莫急。”她话音刚落,却听得定一真君与亢君一般道,“且再看看。”
见二人都这般劝她,将宁真君忽的静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于是遵了二人之言。
其余三位师叔见状,便也都暂时放下了出手干涉的念头,凝眉望着斗法台,各自沉思起来。
台上,失力动弹不得的楮语无需相俞施展洗心术,便已以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由着相俞的第三道雷落下。雷光映亮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毫不留情地狠狠劈入她体内!
似乎实在伤得太重,她连血都吐不出来。只剩浑身散发着天雷余威的焦灼之气。
相俞走近她,鞋底踏在她身前一地的烬尘之上,声音似带了笑:“你不是天资绝世吗?为何却要师长相助你点亮尾宿辅星呢?”
楮语指尖似乎动了一动,他便立即施展洗心术再次控她,在她回神之后才接道:“你不是七日筑基、玄元万仙榜筑基第一吗?为何现在面对我这个七年筑基、九野小试筑基第七之人竟毫无还手之力呢?”
他扬起头,往日寡淡无味的面容上此刻露出十分明显而夸张的笑,使得他眉目间的刻薄之色分外刺眼:“为何还不站起来证明你的绝世天资?”
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绕着楮语踱步:“为何还不站起来证明你的玄元万仙榜筑基第一之称?”
“啊……”他忽的停下了步子,弯腰低头凑近楮语,惊讶道,“你莫不会以为方才胜过了秦越就证明了你自己吧?”
他的声音低下来,阴沉沉地:“你证明了什么?”
楮语却一句也无法回应他。只气息奄奄地蜷倒在那,任由他肆意以言语挑衅、嘲笑、羞辱。
相俞却毫不在意这看起来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般的状态,只顾自一句一句将他暗藏在心中的话对着地上全然败者姿态的楮语吐出。
紫微顶一片寂然。
看着相俞这似乎逐渐疯狂的状态,台下弟子们心生寒意。
再看已经一动也不能动的楮语,心中更生强烈的不安。
却又完全不知此时的他们该说什么、做什么。门规有定,除了掌门与几位师叔,其余人皆不可干涉弟子斗法。
他们便偏头望向观星殿外高座上的掌门与师叔,却见他们高坐其上,人人皆无动容之色,竟是毫无干涉之意。
他们满心困惑、万般不解:到底为什么还不出手干涉!
“为什么?”楮语终于寻回了一丝力气般,撑着抬起头看向相俞,眼中无数情绪纷杂,惑、怒、惊、痛、悲、恨……一字一句像是咬牙硬挤出来的,声音强撑冷硬,却又透露着似乎遮掩不住的虚弱与卑微,“为什么……邀我问峰斗?为什么、这么仇视我……我何时……何处得罪了你?”
她这番败弱者的姿态与言语令相俞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他于是蹲下身来靠近楮语:“为什么?那我便告诉你为什么。”
“苍天官毕君月离修为臻至无相境,贵为太微第一人、当世星修第二,可内门九官只有苍天官没有亲传——连祝师姐都未入苍天官,你凭什么成为苍天官亲传?”
“两月后云上万宝节玄元万宝阁的琼阁会,各宗门可有三位弟子赴会竞宝——若你不入太微,此三位弟子应当是不近舟、孟飞白与祝师姐。”
他的声音低而暗哑,毫不掩饰对楮语的厌恶之情。
“华山剑冢将近百年才开放一次,各宗门可送一位元婴之下的弟子入剑冢试炼。而三年之后的论剑会便是百年——若不是你,这名额本是祝师姐的。”
他狠狠重声道:“若非有你,这所有的名额都是祝师姐的!”
看着楮语听他说完怔愣的模样,他的语气更加轻蔑与嫌恶:“你不是与秦越说什么……‘你所有便是你所有,他所未有便是他所未有’吗?”
他一瞬发狠拔高了声音:“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夺祝师姐所有!”
而后,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露出个十分讽刺的笑容:“证道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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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连自己主星都证明不了的星修,一个连自己说的话也无法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的人。”他分明刚笑,忽的又敛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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