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虞失魂落魄,“没错没错,这眉,这眼睛,这鼻子……就是我那大后辈的样子。”
“是她年轻一些时候的样子!”
阮家虞的瞧着那半空中悬浮的蜡烛,只见每一根蜡烛的前头都贴了一张小人的剪纸,上头有用朱砂写下的生辰八字。
偷寿,那偷的又是谁的寿?
该不是——
阮家虞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顾昭和孟风眠似是知道他心中的所想,抬脚走到屋外,视线落在东厢房,与此同时,只听东厢房里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下一瞬,只听女子尖锐的叫声响起。
“啊,我的手,我的脸——怎么回事?我的身子怎么不对劲了?”
那是杏花的声音。
“是小小后辈。”阮家虞呆住了。
顾昭和孟风眠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瞧出了不忍。
被偷了寿命可怜,被至亲之人偷了寿命,更是可怜。
……
门“吱呀”一声打开,阮杏花跌跌撞撞的出来了。
她穿一身里衣,长发披散,赤着足,神情慌慌张张,嘴里不住的喊着阿奶,阿奶……
和每一个有长辈疼惜的人一样,出了事,最先想到寻求帮助的人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杏花姑娘莫急。”顾昭两步过去,搀扶住心魂不定的阮杏花。
“是,是你?”阮杏花一眼就认出了顾昭,下一刻,她神情大喜,“我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顾昭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怜惜。
前些日子相见,杏花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行事利索又爽快,眼下,不过是这瞬息的时间,她的光阴被偷了,一下便成了三四十岁模样,手骨粗糙了,个子壮了,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不不,这不是在做梦。”杏花掐着自己的手,又去掐自己的脸,神情惊慌又无措,“会痛,我会痛,不是在做梦。”
“怎么办怎么办?”
“我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有着哭腔,也有着崩溃。
生病了——就得花银子。
瞧这稀奇古怪的样子,这病说不得还难治,越难治,说明银子花得越多。
阮杏花这样想着,心里又慌又急,还有一股肉痛。
顾昭见她心神不稳,手诀一翻,渡了一道元炁过去,又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别怕,一会儿便没事了。”
随着那一下下的轻拍,阮杏花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抬起头,视线落在顾昭的面上,声音喃喃,“会没事吗?”
“恩,会没事的。”顾昭肯定的回答。
秋风吹拂而来,桂花树轻轻摇晃树枝,清幽的香气随着清风吹拂而来,院子里满是桂花的香气。
一轮残月当空,夜色静谧又清幽。
孟风眠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眸垂了垂,月白色衣袖下,骨节分明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
思忖片刻,顾昭没有让阮杏花见她阿奶,只见她抬手一挥,两人面前出现一道莹光,隔绝了相互的视线,下一刻,只见数道符箓腾空,成一符阵,承载了两人命格的蜡烛悬浮在符阵中央。
随着符阵上莹光起,被偷的命数一点点的返还,与此同时,阮杏花身上的肌肤逐渐充盈,骨架子一点点的小了下去,乌发恢复光泽,那一双杏眼也愈发的明亮水汪。
“不,不,我不要变老。”那厢,感觉到充盈的生命力再一次的失去,阮彩凤癫狂欲绝。
“阿奶——”阮杏花怔住了。
随着命数全数的返还,顾昭一个收手,莹光笼过,那写了命格的蜡烛瞬间碎成糜粉。
一阵风过,了无痕迹。
遮在两人之间的莹光也如碎片般散去,阮杏花瞧着跌坐在地的阮彩凤,眼里的悲伤化作一粒粒水珠,无声的划过脸庞。
“阿奶——”真的是你。
顾昭有些意外,“杏花姑娘,对于你阿奶偷寿的事,你好像并不是太意外。”
“恩。”阮杏花抬袖,动作粗鲁的擦了擦脸颊,带着鼻音应道。
片刻后,她平复了些许心情,抬脚走了过去,想将跌在地上,失去神志陷入昏迷的阮彩凤搀扶到床榻上去。
只是,一个姑娘的力道再大,想要抱起一个昏厥的人,还是不够的。
顾昭正想上前帮忙,这时,孟风眠率先一步走了过去,一下便将地上的老太太抱了起来。
他几步走到床榻边,动作轻轻的放下,末了还给老太太掖了掖被子。
“谢,谢谢。”阮杏花有些结巴的道谢,她觑了孟风眠一眼,总觉得这郎君容貌虽好,气质却冷肃,自有一股不容亲近之感,她忍不住往顾昭那边靠了靠。
孟风眠微微颔首,“客气了。”
片刻后。
“杏花姑娘?”顾昭又唤了一声阮杏花。
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老太太,只见她躺在床榻上,花白的发铺在枕头上,也许是床过大,她看过去小小又佝偻,眉头紧蹙,暗沉的面色上有岁月留下的沟壑痕迹。
顾昭心里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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