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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喜想着爹娘只收了他们的衣裳,独独留了葵娘的在院子里,心里又是一怄。
大家的衣裳都是葵娘洗的呢!
牛娃抓着张庆喜的衣裳,心里有些怕。
张庆喜起身,“不成,我去六马街寻葵娘回来。”
孙氏面上一喜。
张庆喜脸一沉,“等明儿天亮了,我和葵娘一起去阿月姐家,爹娘,你们不让葵娘讨公道,我这做弟弟的,同时也是苦主,我总能为自己讨个说法吧。”
张立德叹气,“庆喜啊,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孙氏捂住胸,“你也是做人家舅爷的,你不给你阿姐撑腰,倒要上门下你阿姐的脸,你你……唉,气死我了。”
“……都这么久的事儿了,左右无事,庆喜啊,你和葵娘一向大气,就别和你阿姐计较了。”
孙氏硬话不行,试着说软话。
张庆喜憋闷得不行,这一刻,他分外理解自家婆娘的感受。
憋屈啊!
这个爹娘太让人憋屈了!
“不说了,我去寻葵娘,明儿上六马街。”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这大气的人就得受委屈?
心思恶毒的,回头哭一哭,就什么事都算了?
张庆喜将牛娃抱到隔间门,让他自己在屋里乖乖待着,这才出门去寻江葵娘。
……
张庆喜出门后,孙氏看着只剩下老头子和自己的屋子,更是气闷了。
“老头子,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牛娃还抱到了隔屋……他这是宁愿娃娃一个人待着,也不愿意给我们看着了。”
“他,他这是和我们离心了啊!”
孙氏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一抹眼泪,心里起了一股邪火,眼睛扫过搁在床榻上的衣裳,顿时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一把抓了起来。
张立德抬头:“老婆子,你干啥?”
孙氏哼气:“干什么?”
“以后咱们俩老家伙自己过,家里活儿也甭给他们做了,这衣裳,等他们回来了,留给他们自己收!”
说完,孙氏将衣裳又重新搭上了竹竿。
张立德皱眉:“胡闹胡闹!”
他跟着起身,将竹竿上的衣裳又扯了下来。
“你和儿子怄气就怄气,作甚连牛娃的衣裳也要挂回去了?胡闹!”
孙氏瞪竹竿,耷拉着脸,一声不吭。
最后,张立德收了牛娃和张庆喜的衣裳,竹竿上又只挂着江葵娘的衣裳了。
……
一阵夜风吹来,衣裳在黑暗中晃晃悠悠。
夜色愈发的浓郁,似墨汁化在空中一般,树叶窸窸窣窣声中,伴随着风声,隐约有诡谲又嬉闹的笑声传来。
瞧不到的身影摸了摸竹竿上的衣裳,似乎不是太满意。
衣裳荡了荡,就像是又有一股风吹来一般。
那厢,江葵娘越想越生气,出了张家大门,只埋着头,两只脚走得飞快。
天色完全昏暗下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走到六马街。
抬头看了眼周围,这里是一片空旷的田野,朦胧夜色下,依稀可见地里那一茬又一茬的稻草根,不远处,一个影子摊开双手,直直的立着。
风来,呜呜咽咽似幽鸣,田野间门,那身影摇摇摆摆。
江葵娘冷不丁的被吓了一下,倒抽一口凉气。
“不怕不怕,白日走过,那不过是稻草扎的,赶麻雀的。”
江葵娘拍了拍心口,安慰自己,这一片她熟悉,只是没有带着灯笼,冷不丁的被那草扎人吓了一跳罢了。
江葵娘瞧着天色,脚步慢了下来,她的神情有些踟蹰。
要不要回去再带一盏灯笼?
不过片刻,她立马摇了摇头。
不成不成!回去了,婆母肯定又嗤笑她,讥讽她是寻着借口想要归家。
以往,她受过很多气,她乐乐呵呵笑了笑,都看开忍过去了。
但是这一回,她不想再忍了。
江葵娘捏紧了拳头,心里一团火,脚下的步子更坚定了几分。
她顶着熹微的月光,继续朝六马街的方向赶去。
……
江葵娘没有注意到,在她抬脚继续走的时候,一道灵活的影子,三两下跃迁的来到了这片田野。
此时,正蹲在那草扎人的阴影处。
它长了一副尖尖的嘴脸,两只耳朵是三角形的,抬着头瞧那平平摊手的稻草人时,蓬松的大尾巴一扫而过。
只见那兽瞳泛着幽幽的光,细瞧,里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而那艳羡的对象,是稻草扎的草人。
不,应该说,它眼馋的是那一身破烂的衣裳。
倏忽的,这道身影发力,它猛地跳了起来,那身黝黑的皮毛好似化作黑光,似流畅的墨汁融到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中。
黑光绕着稻草人飞了几圈,再落地,地上不见那长着大尾巴的小东西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手长脚,长着尖尖脸的人。
它穿了稻草人破烂的衣裳,上身是褐色的土布上衣,下头是靛青色的裤子。
衣裳裤子不合身,露出下头白腻又长了黑毛的皮肤,瞧过去不见旖旎,倒是因为天上的月色添了几分诡谲。
好像还缺了什么。
长手长脚的影子歪着头,有些懵的想着。
片刻后,那似兽类的眼睛倏忽一亮,只见它拔了根毛发,摊在掌心上吹了吹。
那根兽毛化作一股风气,风将稻草人身上那露了棉絮的破毡帽带了下来。
毡帽晃晃悠悠,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在那影子伸长脖颈的尖脸头颅上。
帽子有些大,它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不错不错,舒适着嘞!
片刻后。
它抬起手,不伦不类的冲那稻草人拱了拱手,尖细嗓子。
“多谢兄台赠衣赠帽,胡八感激不尽。”
这声音腔调怪异,硬邦邦的,细听,里头还有兽类的喉鸣声,分不清男女,怪异又诡谲。
凉凉的秋风吹来,稻草人没了衣裳裤子和帽子,光溜溜的身子撑平了手,敞亮敞亮的。
它嘴上的黑布条勾着一个笑脸,似在大方的说不客气。
“呵!”
道了谢,礼数做足了,长手长脚的影子放下了手,慢悠悠的转身。
它目光幽幽的瞧着江葵娘离去的方向,片刻后,别扭的躬着身子,跟着往前走。
只见那两只长手耷拉在身前,脚步微微有些踉跄和不习惯,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它慢吞吞的伸出两只食指,往自己的嘴处扎了扎,扯出了一个弯弯的弧度。
一会儿,也要有礼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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