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的飓风,黑云急骤的涌来,树叶沙沙作响,飞砂走砾。
曲烟一把护在孟风眠的身前。
“三公子不怕,我来护你!”
孟风眠咬牙,“让开!”
曲烟受伤,委屈不已。
“三公子。”
孟风眠艰难的将曲烟推开,目光直直的看着前头的孟棠春和柳菲卿。
他能感觉到,随着这老道的手诀,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它正一下一下的涌动,想要挣破那皮囊。
果然,柳菲卿和孟堂春抱着肚子呼痛,片刻后又挠着身上的皮肉,直把那皮肉挠破了出血了,这才有些畅快的舒了口气。
他们身上挂了血痕,指间门有自己的皮肉,偏偏脸上挂着痛快的笑。
这一情况诡谲,侍卫握着刀,神情忌惮又畏惧的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一摊白腻似肉又似水的东西从孟堂春和柳菲卿破损的皮肉中一点点的渗出。
“不!”
孟棠春和柳菲卿同时惊呼。
他们去捂那伤口,以期能够留住这白腻如肉的欲壑。
孟堂春怒吼,“我是王爷,天底下的亲王贵胄,别走,我给你种更多的菌种,别走!”
然而,有了更好选择的欲壑又怎么会被孟堂春挽留,它化作一摊松软如水的东西,一点点的朝孟风眠的方向去了。
它的目的是孟风眠的心口处。
欲壑发出一声似喟叹的声响,真好,这才是它想要的,最完美的皮囊。
孟风眠艰难的动了动手指。
安山道人瞧见情况不对,连忙起了个手诀,不想,往日体内流畅的灵炁此时晦涩堵塞,他不死心,又重新起了个手诀,憋得脸都通红了。
韩道人喟叹,“师弟,别做无用之功了,徒惹旁人笑话。”
安山道长这下再傻也看出来了。
有问题的不是风眠小友,而是他的师兄,他最最敬重的师兄,韩子清韩道人。
安山道长迷茫,“师兄?”
“你是我师兄吗?”
韩道人瞥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我神魂有没有被侵占,你还瞧不出来吗?”
安山道长没有说话。
是的,他的技艺虽然不如师兄精湛,但总不至于一个人有没有被恶鬼附身还看不出来。
那么,既然这真的是自己的师兄,为什么又这般陌生?
安山道长:“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要对风眠小友做什么?”
那厢,地上那欲壑已经一点点的没入孟风眠的心口处,孟风眠脸白得像死人,豆大的汗珠打湿了额畔的碎发,向来冷漠的脸无端的多了几分艳丽和诡谲。
与此同时,他眼眸的眸色也在邪恶的白和正常的黑中来回变幻。
那是孟风眠的神魂和欲壑在做抗争。
韩道人没有说话,只紧紧的盯着半跪在地的孟风眠。
……
曲烟已经被吓住了,侍卫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他们本欲上前,待看到不远处一下子成老妪老头模样的王爷王妃,脚下的步子是怎么也迈不动了。
和人对打,死也死得清楚。
如此渗人的场景,不该是他们这般凡俗武夫能对抗的,每个人脸上都有着畏惧。
……
凝气不成,安山道长如何不知,定然是师兄趁自己不备,对自己做了手脚。
他一把抓起曲烟腰间门的刀,奋力的朝韩道人劈去。
韩道人宽袖一拂,一道风气骤起,直接将安山道长摔出了一丈远。
安山道长扑在地上,狼狈的吐了一口血水。
韩道人分神,居高临下。
“师弟,师兄太失望了,咱们师兄弟几十年的兄弟情谊,居然不及你和风眠小友短短一年的情谊。”
“果然,你也是贪慕玉溪真人的名头,想着趁他微末之时,行巴结之意。”
“放你娘的狗屁!”安山道长唾了一口飞唾过去。
他本就不是多正经的道人,喝大酒抽大烟说大话,除了逛窑子,他安山道长五毒俱全。
听到这话,自然没什么好性子。
韩道人抬袖,宽大的袖袍将那飞沫挡了挡。
他也沉了脸,“聒噪!”
一道风气甩过去,安山道长脸颊上的皮肉一下就肿得老高。
安山道长不服气,吐了口中的血水和一粒牙,囫囵道。
“你这宵小小人,只会暗地里下手,待老子修为恢复,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叫安山!”
韩道人不和他磨嘴皮子,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地上半跪的孟风眠。
突然,孟风眠抬起来了头,声音瓮瓮,似从腹腔处出来。
“多谢老道成全。”
韩道人瞧着孟风眠眼睛处的白翳,倏忽的仰天畅笑,“哈哈哈,不错不错,恭喜华老爷子了,这身皮囊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
瓮瓮的声音里也有畅快。
“我还道这玉溪真人难以对付,不想,却也不过尔尔。”
孟风眠心口处,欲壑瓮瓮的声音里有着轻视。
韩道人默了默,叹息道。
“轮回一事,让人心生畏惧,前世纵然是移山倒海的大能,死了便就是死了,再来一世,有可能是山涧间门的一棵松,也可能是水中一蜉蝣,泯然于芸芸众生之中,于红尘苦海中浮沉挣扎。”
“这,倒也怪不得风眠小友。”
韩道人说了一句公道话,“作为不能修炼的凡人俗子,他倒也不错。”
韩道人说到这,捻起自己剩下半截的眉毛,轻声笑了下。
孟风眠体内的欲壑没有再说话。
安山道长难以置信。
“师兄,这……你怎么和这东西相识?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筹谋的?”
安山道长脸上太过震惊了,事已成定局,韩道人也颇为志得意满。
他捻了捻白胡子,脸上带着慈悲之意,一举一动,还是那般的老神仙风范。
“不错。”
事已大成,埋在心底不说,犹如那锦衣夜行,如何让人畅快。
韩道人畅快的笑了一声,指着白翳的孟风眠,对安山道长道。
“和你介绍一下,这是玉溪镇的华老爷子,华元初,呵呵,我给王爷的神仙种,便是他那处寻来的。”
白翳对上安山道长,微微颔首。
明明是孟风眠那风华正茂的面皮,却一下有了老者的感觉。
天空灰蒙,韩道人瞧了一眼,心道。
不容易啊,几百年的筹谋,就在今日了。
韩子清也不记得自己换过多少个名字了,数百年前的张道人,李道人,小道童,为了逃避六道轮回,他每次在寿数将亡之时,筹谋一个颇为有天资的童子,将其收为徒弟,再以秘法转移二人的命胎。
就这样,他以金蝉脱壳的方法,活了百年又百年,他做过皇宫里的国师,后宫的妃子也曾是他的红粉知己。
他也曾如毛头小子一般,为着心爱女子的容颜长存,炸了几十个丹炉,就为了炼制那鸩鸟占巢的秘药。
韩子清喟叹,“这样回回寻觅童子,我也累了。”
最关键的是,两百年前一次祈雨,他被一条大白蛇咬了,那蛇毒蔓延得很快,那一次,他差点等不到命胎的更换。
他倦了,也怕了。
那一次,他急急的逃匿在带在身边的小童命魂之中,这小童并不是他瞧中的有天资之人。
从那以后,他便每况愈下,饶他手段通天,寻的小童也不如他意。
眼瞅着长生大道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命数都是偷来的,他活得像是沟渠里的臭鼠。
韩子清目光炯炯,“师弟,果真是天不亡有心人,你知道我寻到了什么吗?”
韩子清的声音不轻不重,不见癫狂,却早已经癫狂。
“我寻到了玉溪镇,玉溪真人兵解在此处,都说兵解尸骨神魂无存,但那玉溪真人又岂非常人,他,还留着一道残魂附着在金丹残片上。”
而那东西,便是在华元初,华老爷子手中。
韩子清欢喜:“我和华老爷子相遇之时,与他做了交易。”
“他将那金丹残片予我,我为他华家布下掠运纳财的风水阵,呵呵,华老爷子本也是风烛残年,我为他堪舆,再以石棺密葬,他刚得了泼天的机缘,那风水阵还未享受便命数不足,自然是心有不甘,万般愤恨。”
如此,两人做下约定,石棺伴生欲壑,只等百多年时机,破土而出。
韩子清捻了捻胡子,为自己的百多年的筹谋而感到惊叹。
“十八年前,我算了算时辰,这欲壑差不多时候也该养成了,我寻了这孟堂春,以神仙种,金銮椅相诱,王爷果真心动。”
孟堂春和柳菲卿命数尊贵,这才承载起玉溪真人这一道残魂。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玉溪真人本该就有这一份再世为人的机缘,不是此时,也是以后,他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安山道长目光里都是震撼,手抖了抖,喃喃道。
“你这是夺舍啊,你,你是师父?”
命胎,秘法……难怪他瞧不出端倪。
韩子清哈哈笑了一声,“不错不错,乖徒儿,难为你这脑瓜子转得这般快了。”
安山道长刚入门时,他便已经夺舍了韩子清,师父早亡,两人名为师兄,实为师徒。
韩子清瞧了一眼白翳的孟风眠,道,“你该庆幸今日事成,不然为兄下一个皮囊,便是要寻你了。”
他有些嫌弃安山道长五毒俱全,六根不净,又吃酒又抽烟,曾经,他在玉溪镇瞧过一个姓曲的小儿,那身天资,他实在心动。
奈何那小子只肯跟着做神婆的阿娘学扎纸。
他也忌惮他那天资,那等钟灵毓秀的人要是修行起来,那是一日千里,常人嫉妒不来的。
到时,他夺舍不成反被诛杀,那便不妥了。
临行前,他在他体内留下病瘟,过不过得去,得看那孩子的命了。
韩子清看向孟风眠,叹道。
“不愧是玉溪真人兵解之地,此地端的是人杰地灵,尽出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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