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起来,不哭了。
照道理,赵四这下就可以走了,他应该送他的木柴去。但赵四给女人吸引住了,女人也就二十多岁,那秀气的脸,丰满的胸,白嫩嫩的奶子,硬挺暗红的奶头,让他的独眼放起光来。他没少看到村里的妇女们奶孩子,但在村里,他只能远远地看,偷偷地看,如果看近了,看多了,必然要引起麻烦的。碓房村人看不起他,小瞧他,常常作践他。这样近,这样真实地看一个女人最诱人的部位,他还是第一次。他不仅看到,还嗅了女人奶汁的甜腥的味道。那种味道在太阳光下很浓,窒息得他都快难以呼吸。他喘气,他有点动不了了。
女人奶完孩子,抬起头来朝他笑笑,女人那种笑很好看,酒窝浅浅的,眉毛往上一挑,两颗眼珠子像是把自己的魂都给勾走了。女人掩住胸,扣上布疙瘩纽扣,将头发往后一捋,将孩子再一次递给赵四。赵四接过,把抱孩子的姿势调整好后,朝女人努了努嘴,说,你快一点,我还有事。
旁边车辕里的马早就不耐烦了,不停地刨蹄,打响鼻。女人很快在城门洞的深处消失。赵四将目光收回,眼下这个毛孩子,呼吸一起一伏,眼睛慢慢闭上了,赵四明显感觉到孩子的可爱,这孩子的眼一定是会像他妈一样好看。就是这孩子太小了,太轻了,这孩子比一块木柴还轻,应该和一个苞谷差不多重吧,和一个洋芋差不多重吧,和一个稻谷把子差不多重吧。
天呀,这么小的孩子,什么时候才会长大?负重的马又打了几次响鼻,嗬嗬地叫了两次,踢了几次蹄,努力转了几次身,企图将身上的负重甩掉。赵四喝道,你是皮子痒了咯,欠揍!马稳住了,可是左等右等,那女人还是没有来。赵四走到凉粉摊前,对摊主说,麻烦你帮助照顾一下这个娃儿,那女人来了,你给她就是,我还要送木柴进城。那摊主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城门洞的深处,说,我帮你照顾咯?那我照顾不完了!赵四说,这忙你帮就帮,不帮就算了,说啥子阴骘文12,我听不懂。那摊主说,那女人是送娃儿给你的,你不知道呀!你看她还在不在?说不定早就跑掉了!赵四不信,说,我给她买凉粉吃,她会害我?摊主说,你打开包裹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赵四将包孩子的包裹打开,果然在包裹的深处,还放着一小袋米粉,一张小纸条。赵四不识字,请摊主看。摊主一看,读给他听:感谢好心人,女儿生于今年三月二十六日,爹病死他乡,母贫穷无助,无力抚养,就送给你为儿。救人一命,胜修桥十座。
唉!赵四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拍拍这只未瞎的眼,暗里骂自己是个全瞎,连这只眼也不管用了。没有办法,赵四只好找根草绳将孩子捆在背上,继续赶车送柴。
好不容易将木柴送掉。在回家的路上,那娃儿要不是饿了哭,就是拉屎了哭,直弄得赵四火冒,连吐口水,直叫倒霉。赵四想,我一个光棍汉,哪点好玩哪点留,哪点饿了哪点吃,哪点醉了哪点睡,何必整个油瓶来拖起,整得人生活不舒畅。他狠了狠心,将那娃儿放在地上就走,可走几步,那娃儿凄厉的哭声传来,像把小刀在他心坎上戳。他站住了。他想,我现在挣钱给学校买瓦,不就是以后要让自己的子女接受教育吗?想想自己的样子,想想自己的条件,想想自己的年纪,想想自己不可告人的隐私,要找一个女人为自己生儿育女,怕是做梦了。
傍晚开始刮北风了,赵四哆嗦了一下。赵四往回走,低头看那孩子,孩子的脸冷得发紫,赵四有些心疼,有些不忍。他弯下腰,将娃儿搂起来放在怀窝里。
月黑风高,赵四赶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回到碓房村。冯婶说,饭都冷了,你恁个晚了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跌了崖,喂了狗。赵四喘着气,将孩子往火炕上一放,把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冯婶说,憨包四爷,送子观音看你善良,尽做好事,给你送娃来的呀,你好好待,当亲生的待,以后她给你养老。
打开包裹,那孩子粉嫩嫩的,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冯婶一看,是个女的。冯婶说,女的好!女的好!女的会疼爹疼娘。三岁多的冯维聪挤过去,伸手摸她的鼻子,那孩子居然咧开嘴笑。冯婶一巴掌将他打开:别扯淡,这样小的妹妹,经不起你瞎弄!
冯婶翻出一些破衣服拆掉,连夜做了些小衣裤。冯敬谷则清扫碓窝,从箩底里掏出些谷来,吭哧吭哧地舂出些米粉。
赵四说,我捡的娃儿,让你们劳累。冯婶说,我们有经验,几个娃一起带,大带小,也累不到哪里去。帮助你一下,以后老了,有人照顾你。
赵四说,狗有狗名,猪有猪名,给她取个名字吧。三个人想了半天,说了很多都不中。最后冯婶说,我们庄稼人一年到头靠的就是雨,春天有雨,庄稼就长得好,一年都好过,就叫春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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