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沛的案子其实没有什么可审的,人证物证俱在,账本就在刑部手中,赃物原模原样锁在城郊,银钱出入皆能对应,根本无可辩驳。
他在堂上被问得哑口无言,连番跳脚,屡次搬出姜府来威胁,但奈何他对上的人是孟尚书,与他父亲一样身居高位,根本无济于事。
但审查完案子,他却并未被当场定罪,只押到大牢中听候发落。
“孟大人,此案咱们还往下查么?”有官员问。
姜沛这桩案子看似到这里就终结,其实细究下去却还有许多可斟酌的地方。
首先是那本账本,贪墨之事一旦发生必然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一片,姜沛是受贿的,那行贿之人管不管?
不说旁的,就说那账本上明晃晃写着的名字就有不少,这些人要不要抓?
甚至想得更深一些,单单一个姜沛就是如此大贪?那姜府呢,确切地说,姜嵩呢?他的帐,要不要查一查?
这些问题危险而微妙,一不小心就能牵动整个朝廷,容不得不小心。
孟尚书心中也没有底,其实查或不查,关键要看的还是皇上的意思。
若皇上不想查,他们花再多功夫也是白费力气,姜沛的私宅是锦衣卫查抄的,锦衣卫是皇上的地盘,但那可是姜嵩,圣眷优隆,近来皇上瞧着也丝毫没有要动姜家的意思。
他沉着脸思衬了片刻,想好了上表的折子该如何写,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未有丝毫犹豫。
姜沛巨贪的消息没过多久就在朝廷六部走了一遭,那封折子经由重重审核递交到中书门下,引起一片震动。
刑部查处贪墨的折子并不少见,令人讶异的姜沛这个人和里头的数额,心中有些计较的人都能够品出几分微妙。
姜家这尊庞然大物,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姜沛遭了查处这一桩事就足够让人细品了。
与朝堂上的官员不同,市井间的百姓的议论却没有想得那样深远。
“唉,听说了吗?之前那个打死京官,强抢官眷的姜沛姜三公子被抓进大牢了。”
“什么?因为什么事儿被抓进去的?他不是皇上的小舅子么?还有人敢抓他?”
“嗨,还能有什么事儿?贪呐,你是不知道,那日官兵抄他的宅子的时候,运的那一箱一箱的银子,几个屋子都放不下。”
“原来如此……你说起贪官我想起来了,约莫两个月前我在醉仙楼里吃酒,遇上一个贪官收受贿赂被督察院的大人抓个正着,被官兵抓走的时候那人还说自己的姐姐是宫中的淑妃娘娘,可不就是他么?”
“什么?竟有此事?说起来这姜公子好像确实是两个来月前被停职的,可他不是说公主殿下为了姘头替了他的位置吗?”
“害,这事儿你还真信?无凭无据的我一早就觉得蹊跷,公主殿下住在宫里头,有皇上和太后娘娘看着,哪能真的跟什么外男暗通款曲?”
“照你这样一说,那个项公子还真是冤枉,平白被泼了一桶脏水。”
“这姜沛真不是东西,前阵子不是还有人告他侵占良田……”
京城北巷中的一家蝇头小面摊中,项斯远听着耳畔不绝于耳的议论,埋头吃完碗中的阳春面,在桌面上放下两块铜板。
五城兵马司衙门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今日是他第一日上值,一场绵绵春雨才刚下罢,高天之上日光暖洋洋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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