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目模糊的死状这些天在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
为人温润敦厚,与人为善,他们出身黄州农户,家住对门,他比她大了六岁,从小就照顾她,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
他是个读书人,十几岁中了秀才,在乡里大为扬名。
十余年寒窗苦读,她陪着他从举人到进士一路熬过来,终于熬到入朝为官,他们是京中最普通的一对夫妻,日子富足而平静,三餐四季,岁月静好。
如果不是姜三,他们应该会这样平静到老,偶尔拌拌嘴,但大多时候都相敬如宾,到了儿孙绕膝,垂垂老矣的时候,有一个人先走几步,最后再葬到同一块墓地里。
这样的平静结束在她同林远的一次外出踏青,她被风吹起了遮脸的幕帘,偶然被姜三看见,然后噩梦便开始了。
姜三从此不仅屡次骚扰她,还让人在朝中处处为难林远,家里三番五次遭贼,每日都有姜府的人在巷口徘徊。
她门都不敢再出,官不知道报了多少遍,衙门一看事关姜府,不是再三搪塞就是直接闭门不见。
林远安抚她,说这是天子脚下,即便是姜家也不敢妄动,她信了。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姜三行事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狠毒。
林远出事的那一天,是个很寻常的日子,与以往的任何一天并无不同,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在念叨着家乡的鲈鱼汤。
她特地嘱咐厨房赶早市买最新鲜的鲈鱼,自己亲手从早晨开始炖上,可那一天她从早晨等到了深夜,只等到他面目模糊的尸身。
他脸部淤肿,浑身鲜血,刀口割在右脖颈处。
第二天,姜三带着大批家丁找上门来,她悄无声息地被带进了姜三的私宅中。
杀死这样的一个人很简单,一帮地痞一把刀,不过片刻就足够了。
多么讽刺啊?皇城根底,天子脚下,在离他一心效忠的皇上那么近的地方,死得如此轻而易举。
她被关在那条杏花胡同里,过得生不如死,连他的后事是如何办完的都不知道。
后来听说,是他在京中的同门好友为他收敛了尸身,告知了远在黄州的林家人过来办了后事,她无颜面对林家人,仍旧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
她不能就这样算了,即便死,她也一定要拉着姜三一起下地狱!
“等着吧,那位贵人会帮我们的。”她脑袋里来回思索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孟家为何会知道她这样的小人物,也不知道里头的水有多深,但既然找了她,事情还没成,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她这枚棋子。
至于事成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她不在乎。
她看一看碧儿哭得红肿的眼睛,慨然道:“这段时间苦了你了,回去之后我想个法子销了你的奴籍,往后不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去吧。”
碧儿听她话说得丧气,不禁红了眼眶,又气又急,“夫人待我不薄,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夫人,那我成什么人了?夫人赶我我也不走!”
话音才落,便听得外头传来叩门声,一个婉转的女子嗓音在门外响起,“林夫人,我来接您回府,您方便吗?”
这嗓音对主仆两个不能更熟悉,正是那位贵人身边的南月姑娘。
周氏干枯的嘴唇微动,“瞧,这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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