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中,事件的另一个主角项斯远正在神色自若地安坐在屋中,低头认真地眷录着书卷。
泛黄纸张上一排排的蝇头小字瞧得人眼晕,他神情专注,下笔恍如行云流水,一手小楷雅正端直,字如其人。
他所居住的荣居堂处在侯府最偏远的角落,既小且旧,一瞧便知久不经修缮,三间简陋的小院后只剩下一片绿幽幽的竹林,略略可以看出两分清幽雅致,只是在堂堂侯府高门中显得尤为简陋。
“公子,侯爷传您到书房讲话。”
一名青衣襆头的少年凑上前来,低声说道。
项斯远抄录诗书的手一顿,抬起眼睛,神色淡淡。
少年——项斯远的贴身小厮清风瞧着他的脸色,欲言又止,“公子,要不别去了,小人就说公子病了,见不得风。”
不用想也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从公子复职的圣旨下传之后,这样的问话几天便有一回,每次打那间书房里出来,不是身上带伤就是一身茶水墨汁,一看就知道是被打的。
那日一送走宫中来的天使,侯爷便先将公子带到书房中训斥了一番,口口声声要让他辞官退隐,甚至想把他送回益阳。
“你弟弟懿儿天资聪颖,我有意让他承我的衣钵,如今他年纪尚小不方便入朝,你当哥哥的,怎么能抢他的风头?”
“你不在我膝下长大,常年住在益阳那样的穷乡僻壤,没甚见识,入了朝也只能丢侯府的脸,不如辞了官,在家管管帐当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不要痴心妄想自己不该得的。”
清风想起那日在书房门口听到的墙根儿,直到如今还是觉得火冒三丈,若不是估计着侯爷是他的主子,他简直想啐一口。
同样都是侯爷的儿子,怎么能偏心至此!
五公子从小在府中娇养,天资平平又吃不得苦,年满十八了还只是个秀才,秋闱去了一次,莫说中举了,榜上的名字都要倒着数,公子在他这个年纪,早进了翰林院了。
如此悬殊的差距,到了侯爷口中,却五公子天资聪颖,还要公子为他的世子之位让路,五公子续弦夫人所出,上头可还有三个哥哥呢,这话说得如此荒谬,传出去才真是要把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还富贵闲人?公子帮府里管账管了也有半年了,不仅半分俸禄没拿着,还要被正房那边刁难,今天说这个田庄的账不对,明天说那个库房丢了什么贵重物件,一天一闹没个尽头。
京中不知道何时兴起种种流言,侯爷听到后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先把公子骂了一顿,说公子不知廉耻,败坏了侯府的颜面,按着公子的脖子要公子自己辞官。
公子当着满府下人的面在正院跪了两天,脸跪得惨白,侯爷也不理一下。
那日回来之后,公子对这府里的一切便都变得淡淡的了,若说从前还剩两分耐心,那日之日那两分的耐心也被消耗殆尽,侯爷打他他也不躲,骂他他就安静站着挨骂,神色平静,恍如置身事外,只是侯爷说的话是半句都没听。
项斯远搁下手上的羊毫笔,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整一整衣服上的褶皱,毫不犹豫往外走去。
青衣少年“哎呦”了一声,一跺脚,忙不迭地快步跟上去。
这一番训话便又是个把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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