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漂亮的鸟儿还是死了,是好几日滴水未进,最后活生生饿死。
侍弄花鸟的宫人说:“野外的鸟雀安于草木山水,是宁死也不肯叫人驯化的。”
本该如此。
这些年……
卫瑜看着她提到那位“顾大人”时眼睛里异样的光芒,恍然大悟。
难怪每次顾嘉清来别院时她总是格外殷勤高兴。
真是个蠢人。
那个人看似温和端直,实则冷血薄情至极,根本就是个疯子。
竟敢对那样的人交付真心,实在是愚蠢至极。
她瞥素心一眼,长出一口气,问:“你是何时投靠他的?”
“奴婢……”素心支支吾吾地垂下眼睛,低下头犹豫了半晌,咬着唇说道:“七年之前。”
七年前……
那是她才刚被关进这个院子的时候。
那时她大仇得报,不愿意再淌京城的浑水,假托祭祖前往江南祖籍避难。
顾嘉清派了大批人手护送,她虽然觉得不妥,但也并未有很强的戒心,又因当时他已经摄政,位高权重,不好拒绝。
一开始倒也相安无事,直到那年的夏至日,天降暴雨,不便赶路,他们一行人恰好行至衡山一带,周围既无驿站又无村舍,不得已只能前往顾嘉清安排的别院中躲雨。
一踏进这座院子,她就发现了不对,那院中的种种陈设,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式一样都是何其眼熟。
她瞧着四周披坚执锐的重重兵卫,一路沉默着跟着接引的下人往里走,一直到亲眼看见正院中那块紫檀木匾额上鎏金描彩的“藏玉阁”三个字,才幡然醒悟顾嘉清的算盘。
藏玉阁,是她父皇给她建的公主府的别名。
宝玉藏于阁中。
当年她父皇起这个名字,本是为了寄予对女儿的厚爱,哪里想得到竟有人会这样赋予它新的含义。
金屋藏娇,鸟雀囚笼。
明珠成了禁脔,爱重成了羞辱。
顾嘉清重建了一个公主府,目的是要来藏她。
她中了计,但那时才醒悟已经太迟了。
七年,原来这么早,原来这么长时间,她竟始终未曾发觉。
卫瑜觉得十分可笑,也有几分唏嘘恍惚。
她这一生过得很是跌宕起伏,当过举一国之力奉养,宗庙受礼,集天下荣华于一身的长公主,也当过沦落诏狱,任人欺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高时如在云端,低时零落成泥。
她曾经设想过许多种死法,死于京中的明枪暗箭,死于侩子手的屠刀,甚至死于流亡野外的一场风寒,一次饥荒。
唯独没有想过这种死法,被关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院中,以见不得人的禁脔的身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屈辱死去。
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这一生回首,她实在是错得离谱。
那许多个关头,明明她有那么多选择,那么多机会,她都没有按照正确的方向来选。
既不能光复卫氏,也不能干干脆脆撂开手,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度过余生。
生的窝囊,死得黏连。
恍惚间,她似乎能够看到早已亡故的父皇和皇祖母的眼睛,跨过九重幽冥、十年岁月,失望地瞧着她。
若是能够重来一次……若是能够重来一次……
但她实在已经病得太重了。
呼吸逐渐微弱,眼前一阵阵发黑,无边的困意在不断地诱着她沉下去。
她一叹,终于放松了心神,任自己随那困意而去。
……
“殿下……殿下醒醒……”
极深极沉的黑暗中,卫瑜感觉自己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声音不断地传来,仿佛隔着水波,被挤压得变了形,由远及近,“公主该醒醒了,时候不早了”
她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极温暖的所在,好似被流水一般的日光牢牢包裹,鼻端萦绕着阵阵清甜的香气,很像她十几岁时喜欢的鹅梨香。
那声音又开了口,似乎蕴含着温和的笑意,“太后娘娘午后宣您到慈宁点说话呢,可别误了时辰。”
卫瑜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是一幅温婉如水的好样貌,卫瑜瞧着这熟悉的脸,狠狠一怔。
往事如同纷乱的纸片撒下来,她颤抖着手,犹疑又小心地问:“你是……拂晓?”
那女子弯眉一笑,盈盈道:“公主可是睡糊涂了?奴婢不是拂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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