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皇说,她是公主,皇帝的女儿,活得自在痛快便够了。
她出生在嘉元二年的春天,出生时百花齐发,垂柳新绿,很是逢时。
她的父皇年近而立才得了她一个独女,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给她取名为“瑜”。
瑜者,美玉也。
如珠如宝,可见爱重。
一出生她就获封昭阳公主的封号,有自己的寝宫,仆从无数,极尽尊荣。
可这尊荣并不牢靠。
后来怀王携雍军入京,她父皇自刎于金銮殿前。
怀王登基,改年号元和,山河易主,几经变故,她侥幸不死,独身居于京中,成为各方博弈的工具,四处周旋,身份尴尬。
再后来,怀王——当时该说是元帝,元帝长子出世,宰相顾嘉清毒杀元帝于乾元殿中,扶持还在襁褓之中的幼帝登基,自己掌权摄政,而她则在沦为阶下囚,被关进这巴掌大的小院里。
世事变幻,沧海桑田,转眼间七年过去了,棹北行宫随旧朝的覆灭已渐渐被人遗忘。
这座往日的皇家别院早已变为朝中达官的私苑,改了名字,还大变了模样。
这是卫瑜住进这座别院的第七年,如今她的活动范围只有一个小院,在整座别院的最中央,重重把守,连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
七年的时间,除了几次侥幸的出逃,她每天只和四方的天朝夕相对,四季更替,冷暖阴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更改。
她没有一刻不渴望离开这里。
现在她终于要实现这个愿望了。
“殿下别睡着,顾大人就快回来了,他寻了江南名医,一定能把公主的病治好…”
卫瑜躺在床上,耳边回旋着女子的喧闹的哭喊声,似远似近。
她艰难地维持着清醒,睁眼瞧着黛绿床帐顶上的绣样,几只翠鸟展翅低飞,神态悠然,栩栩如生。
瞧着瞧着,入了神。
“医者医得了病,医不了心。”她听见自己沙哑孱弱的声音响起。
胸口阵阵闷痛压得她喘不上气,她扭头瞥了那女子一眼,她跪在她的床前,涕泪横流,悲痛欲绝。
模样怎么瞧都不似作伪。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不懂,她问道:“素心,你伺候我也十几年了,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我待你不薄,有一事我实在不明。”
她气若游丝,语气漠然,“你为何要投靠顾嘉清?”
打五六岁开始一起长大的情谊,她最亲近的丫鬟,十几年风雨同担,她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她把她当成最亲密的姐妹,对她不可谓不好。
可最后竟连她也背叛她了。
此话一出,那女子的哭声便蓦地一顿,突兀得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一张清秀温和的脸上张皇失措,讷讷地问道:“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卫瑜捂着闷痛的心口,努力咽下涌上喉间的咳嗽,“这些年,我屡次出逃,无论多小心却总在紧要关头走漏行踪,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
七年里,无论想得再如何周全,无论计划再如何天衣无缝,她始终都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圣人都有百密一疏之时,那人却始终不见丝毫破绽。
也许是因为人之将死,恍如拨云见日,她忽然想明白了许多关窍。
她不无讽刺地一笑,“顾嘉清很喜欢这种猫抓老鼠的把戏是吗?与他一起把我成傻子戏耍,是不是很好玩?”
素心扑通一声跪下,“不是这样的殿下,不是的,奴婢若有此心,天打雷劈,奴婢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晌,脸都涨红了,最后还是咬咬牙,说出了心里话,“只是不忍心见公主四处流离罢了!”
“公主!”她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卫瑜,神情不忿又疑惑,“顾大人对公主不好吗?公主为什么就不肯留下来呢?”
“这些年,他虽不让公主出院子,但公主任何要求哪一样不尽力满足?这行宫里一式一样,都和从前公主府里一模一样,住在这里和在公主府有什么不同?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已经亡故了,公主还能去哪里?为什么就一定要逃呢?!”
为什么一定要逃?
卫瑜侧过头,为什么呢?
七年了,逃了被捕,被捕了再逃,勉力挣扎,终归徒劳,照理来说,她应该认命。
住在巴掌大的小院中当只衣食无忧的笼中之鸟有什么不好?顺从顾嘉清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逃呢?
她瞧着那帐顶的鸟儿,忽地想起儿时曾猎过野外的一对珍稀鸟禽,那对小鸟十分难得,形态可爱,羽毛绚丽。她喜欢得紧,叫人打了个极大极好的鸟笼子,黄金做骨,檀木锦缎做底,让人十二个时辰精心照料。
十二万分的上心。
可是不出几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页/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