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禁在金陵。
可以想见方家的心态。
其他两家都没了,万一老朱动动心思,觉得还留下一家不安全,方家转眼也就没了。
因此,这是想让他帮忙说项。
毕竟某个‘送五百年国祚’的世外高人最近几个月是多么受到老朱宠幸,只看表面那一连串正三品官职,也一目了然。更别说肯定也是众所周知的老朱没事就往后湖跑。
朱塬如果愿意帮忙转圜,或许比左相李善长都管用。
等方礼起身,朱塬示意对方落座,方礼坚持站着,他也没有勉强,又翻了翻那份礼单,还要去皇宫,没绕弯子,说道:“我知道你方家送这些的用意……”
刚开口,方礼已经再次跪下,伏地道:“请大人帮方家美言几句,方家若能保全,全族上下绝不忘记大人活命之恩,今后但凭差遣。”
“你起来说话……”朱塬说着,等方礼再次站起,才接着道:“你们看我表面光鲜,但目标也大,礼我是不能收的……”
方礼以为朱塬这是拒绝,又跪了下去。
朱塬无奈,干脆让他跪着,自己继续:“……如果收了这礼,我这官可能转眼就没了,你们方家唯一的活路也没了……”
方礼终于抬头。
目光里并无疑惑,想来方家也不可能蠢到完全不懂老朱的用意。
让方礼到朱塬这边做事,再明显不过的一个暗示。若老朱真得要除掉方家,肯定不会给方礼什么官职。
朱塬接着道:“所以,这礼,你拿回去。你要做的,就是尽力帮我完成这一趟差事,这也是祖上给你们方家的活路。事情做好了,大家皆大欢喜。做不好,我灰溜溜地回金陵,只是让人看笑话,但你们方家,我就不知道了……”
方礼听朱塬说完,又是顿首:“小的定不负陛下所托,尽力为大人做事,万死不辞。”
“既如此,回去准备吧,不出意外,我们明日就出发,你这边除了人手,若有海图等资料,也尽量收集。”
方礼却依旧没起身,再次道:“还是请大人收下那些许薄礼。”
朱塬无奈道:“陛下的性子你们也不会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断你们方家自己的活路,不是我的活路。”
方礼却坚持不肯起来。
方家当然知道老朱是什么性子,但,这些时日,不还是送出了一大堆礼去。就说那左相家,与朱塬这边同样的礼单,李大人可收得很干脆。
朱塬见方礼墨迹,想了想,只能道:“好吧,再给你出个主意,算是我作为上官照顾你。陛下很看重这次的开海,让你父亲多了解一些海上之事,抽空主动请见陛下,其他别谈,就说一说这些,海运啊,海商啊,哪怕是海上捕鱼,都可以,有什么与海洋相关的文献,也可以献上。再就是,一定注意一点,千万不要不懂装懂,弄明白了再与陛下说,不明白的不要乱讲。”
方礼再次抬头,这次的疑惑就很明显。
朱塬也不能解释。
其实很简单。
洪武生存指南第一条是什么?
与老朱关系越亲近,存活几率越大!
这里不只是亲戚,还包括老朱的身边人。
说白了,与后世的某个官场规则也很像:多在领导面前露脸。
老朱这里又有些不同。
按照老朱自己的说法,自幼孤贫,这种人缺爱,因此他性格中有凉薄冷酷的一面,却也同样存着感恩之心,别人对他好,他就会给出反馈。
曾经历史上,不只是送了朱氏一块坟地的刘家被封为义惠侯,少年时对朱元璋好一些的邻居,后来也都有所封赏。
甚至老朱外出流浪那几年,饥饿时遇到过一颗柿子树,凭借几颗霜打的残留柿子得以果腹,很多年后也记得,带兵路过时专门跑去探看,还脱下外袍披在树上,封了一个‘凌霜侯’,柿树从那时起有了这样一个别号。
至于老朱凉薄与感恩的界限,就是能不能走到他身边。
看着面露思索的方礼,朱塬最后道:“就这样吧,想不明白就完完整整按我说的做,或者不做也行。如果做了,就千万别画蛇添足,更不要得寸进尺,求什么复起。这一点更要明白告诉你父亲,得了平安,就安安稳稳做一个富家翁,别再奢望更多。你们方家想要长保富贵,只能再从你这一代开始,明白么?”
说到最后,朱塬特意加重了语气。
方礼连忙又是一个顿首:“小的记住了。”
朱塬站起身:“那就去吧,东西都带走。我也要进宫了,和祖上说明日启程的事情。”
听朱塬这么说,方礼又规规矩矩地拜了一次,才终于起身。
因为,虽然还不太明白,但方礼也隐隐能感受到,相比之前如石沉大海般送出去的那些重礼,眼前这位年少的上官,可能真是给了他们方家一个大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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