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他没有机会动箭,继而当机立断吩咐左右,散开阵型,只求扩大攻击面,在最短的时间内,吸引最多的官军注意,以此减轻杨开部压力。
杨开的压力一小,他的压力顿时倍增,他的三角阵型,在一瞬间变成了倒三角,两侧一旦有一处的兄弟,没顶住官军的猛打,他们就会全阵溃败。
不过思绪急转之间,又是几个兄弟落马。
要说朱有才在面对杨太岁一侧冲击时,还能够临危不惧指挥有度,现在突然多了两路奇兵直逼他的跟前他明显有些慌了,杨开那路虽然勉强被堵住了,可看赵虎这边,他已奋勇无匹,一连挑下十几名官军,他冲的太快,已经成了单人独骑,逼近自己十几二十步的位置。
“此流贼小将何人?弓箭手,弓箭手何在,快快把他射下马来!”朱有才马背上长声感叹。
“射你妈!”乱军之中,杨开侧头避开一条残肢,没空闲功夫去抹脸上血污,竭力大喝一声,摘弓搭箭劲射几下,朱有才身边围着的亲兵,接连倒地下去。
他这才猛一回头,却见一条马索凭空飞来,稳稳落在他的头上,然后脖子一紧,整个人离马飞天起来。
杨开见状大喜,旋枪扫开身边敌人,又是一箭,箭矢破空,破甲穿入敌将身体。
赵虎也不顾他的死活,拽紧马索往马鞍上一绑,举枪兜马回旋,横枪扫空,马刀向人,出入敌阵皆如无人之境。
见他回来,落在后方的亲兵登时大喜,齐声呼喝:“杀了敌人将军!”
“开哥儿,快撤出来!”韩彬闻声大喜,跟着大喝。转身收拢底下的兄弟,最后再从背上摘下硬弓来。
满弓一箭。
正中敌人将旗旗杆,旗杆突然脱手,旗帜翻飞倒地,转瞬之间卷入马蹄和泥土之中,没有人再会去理睬。
“哈哈哈,快走!快走!”
官军突然乱了,失去了将首将旗也被射落,这种打击远远不是死去几个先锋能够比拟的,他们的脑海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空洞,就像置身战场上,被人蒙住了眼睛,尚有勇武者想要冲马抢回遗体,胆怯者打马回逃,仓皇者原地不动,乱不成军。
杨太岁大笑这迎回几个老兄弟,正要兜马往回跑去,一支利箭破空飞来,斜斜从他胸前的盔甲空隙处,刺入了他的胸口。
他突然觉得痛,低下头来,想要说些什么,鲜血自他的口中喷涌而出,他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一口淤血,本就所剩不多的力气,更像破闸洪水一般,一瞬间倾斜了个干净,马刀从他的手中滑落,跟着整个人也从马背上倒栽了下去。
杨太岁耳畔中还能听到曹莽拼了命大声吼叫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又是由近及远,悠悠荡荡,周围的喊杀声、乱马踢蹄声,这一切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在黯然远去。
这一刻,他脑海中所想的,不再是战事,而是从小将他捡回家,省吃俭用养大的父母,明明无亲无故,却偏偏似血浓于水。两老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勤奋奋了一辈子,换来的却是地主家冰冷无情的棍棒,他从小将这一切深深刻在脑海中。
所以他很少怀念少年时,和父亲一起田间、或坐在牛背上耕作的那份快乐,因为当他长大以后再没有耕作过一分田地。
现在那被马蹄翻起的泥头塞了他一嘴,扑在地上的杨太岁,能够清晰地闻到泥土中的芬芳气息,他倔强地撑住地面,翻了个身,背朝黄土面朝天躺着,箭矢在他的身上来回捅了对穿,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他的灵魂,他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贼你娘的老天爷,这土还是这么臭。”
两柄长枪无情地刺入了他的身体,他再喷出一口淤血,血液掩盖了他嘴巴上泥土,一条狼牙棒横空飞来,两名官兵上尚且来不把长枪收回,便飞身跌落地下。
曹莽少有的面露悲伤神色,把狼牙棒一扔,跪倒在杨太岁身前,用力将他已经动弹不得的残躯扶起,杨太岁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嘴角抽搐,依稀吐出几个字:“不要死在这里。”最后眼睛缓缓地闭了起来。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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