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萧绰驾崩的消息,耶律隆绪还在瑞鹿原围猎。连忙终止打猎,率领人马前来与耶律隆运汇合。
耶律隆绪忽然像失去了铠甲兵器的武士,茫然不能自制,从未流泪的他,这时候泪水冲开了闸门,再也控制不住。耶律隆绪洒下了一路的泪水。到了灵前,更是几次哭昏在地。
众臣苦劝,耶律隆绪方才慢慢止住悲泣,进了一些食物。可是,悲伤过度,六神无主,好几天不理朝政
张俭说:“皇上,皇太后生前一心只为国家大事着想,皇上也应效皇太后之风,着眼于国家大事,切不可因为私情而废了国家之事。”
耶律隆绪说:“卿哪里知道朕于太后之亲情,无太后无朕,无太后之亲政则无朕之今日。如今太后遽然离开,朕惶惶无主,只觉得如无根之絮,无雨之云,不如何是好。”
张俭说:“无论如何,皇上必须上朝理事,您已经辍朝五日了,百官翘首而望,各国使者齐聚行宫,等待皇上召见,国家大事也要皇上处理,还有为皇太后营建陵寝也亟待皇上过问。”
耶律隆绪只得强打精神,临朝理事。
百官朝拜毕,内侍奏曰:“有皇太后遗诏。”
耶律隆绪令内侍宣读遗诏。
内侍取出遗诏,先递给耶律隆绪看了,然后读道:
天地不造,先帝英年崩殂。时内有豪族雄强,外有大敌窥伺,社稷有倒悬之急,国家有离析之险,危急存亡只在须臾之间。
然先帝英明,慧眼识珠,临终托付耶律斜轸,韩德让以大事,责其辅佐孤幼,协助弱寡。二人受命以来,兢兢业业,内弱豪强之势力,外御强敌之侵凌,尽智竭力,终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不负先帝所托。契丹之兴,二人首功也。
朕一弱女,裙钗之流,手无缚鸡之力,胸乏治国之术。自摄政以来,日惕夕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栗栗,唯恐有负先帝之望。朕自知才疏学浅,难堪大任,故广开言路,欣纳善举,凡有益于社稷者,朕悉听之,悉用之。向者,留礼寿谋逆于内,赵宋侵略于外。然须臾之间,平谋逆与萌芽,扞强敌于气衰,逆贼授首,强敌远遁,何哉?非朕之力,君臣之力,军民之力也。
俗言:人心齐,泰山移。国家之兴盛,在于人心之协和。万众一心,无事不可兴,离心离德,万事皆休。国家兴亡,社稷安危,皆在于人心之向背。吾国虽国号为契丹,而非契丹人之契丹,亦汉人,奚人,渤海人,女真人,党项人,阻卜人,回纥人之契丹。契丹境内,皆吾之良民,亲如一家,血脉相连,不应有内外之别,亲疏之分。望陛下珍之善之,国家兴盛皆赖于此。
朕喜欢和平,犹厌战争,然则平内乱,御强敌,数次南征,世人皆谓朕暴虐,好战,朕不得辨,奈何?所幸与宋缔结和约,足以示朕初心于天下,清浊自明矣。此乃朕平生最得意之事,成宜恪守,誓书如铁,切勿妄想生事,妄生贪念,以致战火重燃,生灵涂炭,使百姓不得安宁,国祚不得延续也。此乃朕之至忧也。
朕德薄福浅,天不假年,今当远离,弥留之言,陛下审之。陛下兄弟也是至孝温良之人,足可信任,切勿生隙,以致骨肉相残,为天下笑也。
大丞相乃先帝托付之人,辅佐之功,堪比伊吕,如今年迈,陛下切勿怠慢,以寒功臣之心。
临别至嘱,勉之勉之。
统和二十七年十二月辛卯日
内侍读毕,耶律隆绪大恸,昏绝,太医急忙施救,半天才醒过来,嚎啕大哭不止。
此时,大丞相耶律隆运躺在床上已经三天,粒米未进,形容枯槁,如一具尸体。自从萧绰离世之后,耶律隆运就像哑了一样,一言不发,直愣愣地看着穹庐顶上的那块亮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盘旋。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去了。
耶律隆绪来了,与他商量萧绰的后事。
耶律隆运说:“老臣心绪已乱,太后的后事全凭皇上办理,如果皇上需要人帮忙,可以让王继忠主持建造皇太后的陵寝,让张俭协助处理国事。”
耶律隆绪说:“大丞相说的对,朕这就让王继忠去办理此事。”
耶律隆运说:“好,皇上也要节哀,爱惜自己的身体,今后有许多大事要你亲自处理。臣老了,不堪重用,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惭愧之至。”
耶律隆绪说:“大丞相,朕知道你对皇太后的感情非同一般,不过,朕现在需要你,你要振作起来,太后临终还托重任与你,你不能半途而废呀。”
耶律隆运说:“谢谢皇太后信任,臣虽然无能,愿效死力。”
统和二十八年四月甲子日,承天皇太后萧绰归葬乾陵,文武大臣,外国使节,乃至赤子百姓皆来送葬,哭声震天,泪洒如雨。
大丞相耶律隆运祭罢乾陵,一个人来到自己的陪葬之地上徘徊,良久,他选了一块绿茵茵的草坪坐下来,手轻轻地摸着软绵绵的嫩草,像摸着一张硕大的厚实的貂皮。他躺在草坪上,望着天蓝的醉人。风很轻,像她在耳边细语;云很淡,如她呼出的气息。
那边的桃花开得很灿烂,像一片云霞。桃花深处就是乾陵。/
刚才耶律隆运还在那里,心沉重如铅,痛如刀绞。这会儿,他却莫名的高兴起来,浑身有说不出的轻松。躺在草坪上,阳光洒满全身,温暖,舒适,身体仿佛腾空而起了。他摸着身下的草地,不禁热泪横流,说:“好地方呀!真是一块埋葬人的好墓地呀。”
耶律隆运侧身望着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说:“你那里也很好,桃花开得多鲜艳,还有那么多松树,柏树,绿树成荫。不过,我看得见你,看得很清楚,陵墓像一个大穹庐,就像你平时住一样,你若是从穹庐里出来,我一眼就可以认出你,是的,无论你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型,即使你蒙着脸,我也能认出你。”
得知耶律隆运去了自己的陪葬地,耶律隆绪的心悬起来来了。这些日,耶律隆运哀伤过度,身体十分虚弱,刚才看到萧绰下葬的时候,他又昏了过去,经过众人一番抢救,才苏醒过来。这时候见到自己的陪葬地,岂不更加伤心?万一出了意外,如何对得起太后临终的嘱咐?
耶律隆绪连忙来见耶律隆运,却看见耶律隆运甚是欢喜,仿佛忘了刚才的伤痛,耶律隆绪既欢喜又不解。
耶律隆运看见皇上走来,也不起身,只是坐起来,拍了拍身下的草坪,说:“皇上,来,坐下试试,很软乎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