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伯元啊,我来这里之前,里堂问我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着,你射艺与学问不相上下呢?当时我想着,这般说来,你射艺应是一流了,那我不见识一番,岂不是亏了?这才来了一趟杭州,可没想到你就射成这样?伯元,你可得想办法补偿我们几个才是啊,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和你射箭,都想着回去吹嘘你一番呢。这下倒好,我们回家了,说你什么好呢?”一边同射的文人林道源笑道,林道源不只是淮扬间名士,也是阮元之母林氏的同宗,故而说起话来,并不拘谨。
“林兄,我觉得阮学使不像一个不会射箭之人啊。”旁边另一位文人张若采道,他已经考上了进士,可只是候补知县,还未实际授官,因此先来阮元幕中做幕僚,以待京中调动。“我以前也练过几年射艺,这射艺入门与否,我看看手型姿势,便能知晓。阮学使持弓、搭箭,手势都是对的。若是射不中,那要么是臂力不济,弓选得不好,要么就是心中有事,心不在焉了。”
“阮学使的弓都是自己选的,怎么会选得不好呢?”另一位文人程赞和道:“想来阮学使是心中有事,你们也应该知道啊,下个月阮学使就要成婚了,这婚姻大事,还不够让他分心的?”
“说得对,伯元,今日你这箭射得不好,那就得罚!你成婚那日,我们的喜酒可不要忘了,到时候你要是少了我们哪个人的,你就等着吧!”林道源道。阮元也只得连连称是,其实这次婚礼,他原本也想着多寻些杭州一带的士人前来赴宴,可以彰显自己人望,实乃一举多得之事。
“其实我想着啊,阮学使未必只是想着喜酒吧?这新娘子,阮学使就没有心动过?我可听说咱学使这位新娘子,是七十一代衍圣公的孙女,当今衍圣公的亲姐姐。想来也是位知书达礼、温柔娴雅、娇娇滴滴、花容月貌的大小姐呢!阮学使得娇妻如此,还会在意我们寻常读书人的事吗?想想也不会吧?!” 张若采笑道,几个同来射艺的文人听了这话,也都不禁笑了出来。
阮元听着,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子白,你也没……没见过我夫人,却胡说什么呢?你再胡说,下个月的喜酒,我不给你准备了。”张若采字子白,故阮元以字称。
“你看这神色,说中了吧?怎么,阮学使这亲事也是湘圃先生所定,你说我没见过孔家小姐,难道你见过的?说到底,还是想赖账!”张若采笑道,其他几人听着,也是一样的忍俊不禁。
阮元当然见过孔璐华,只是这个时候,这件事也未免有些说不出口。
而张若采说起孔璐华的时候,他也再一次心中直跳,似乎孔璐华的身边,竟多了些什么事物,让自己不想接近她。或者,是不敢接近她。
仔细想来,阮元和孔璐华之前见过两次,相谈甚欢,此后阮元督学山东、与幕友一同举办文会,也一度想过这孔家小姐文才诗词,均不在读书男子之下,若是一同唱和吟咏,做个诗文中的朋友,倒也是幸事。如果孔璐华是个男子,能多些时日与之交流,那孔璐华定是不亚于焦循的知音。可忽然一日,这位诗文相投的友人,竟然成了自己的未婚妻。
而妻子与朋友,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角色,妻子不仅要和自己终日夫妻相和,更有男女之爱、鱼水之欢,各种说不出的亲密之举,这些,都不是对朋友做的事。
至少在阮元看来是这样的。
如果孔璐华只是像江彩一样,与阮元偶遇过一两次,却鲜有交流,那么或许阮元的心绪,还不至于如此复杂。可眼下看来,当年的两次意外相遇,却莫名其妙的成了负担。
而且,每次其他人说起“衍圣公府”,阮元也容易莫名紧张,似乎自己和“衍圣公府”之间,也有一重过不去的坎。
“伯元。”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园外响起,紧接着出现在门前的,正是杨吉。只听他说道:“外面来了位客人,排场不小,自己说……说是巡抚。他告诉咱们,孔家的人今天到杭州,想问问咱家里,有没有愿意过去护送的人。”
阮元想想,毕竟自己是要结婚的人,不宜在此时过早去见孔家之人。阮承信在一边听着,早已会意,便说道:“伯元,此时你不便去,爹爹与孔上公旧来有识,想来此间之事,是应付得来的,便让爹爹去吧。你在这里,也好好练练射艺,带来这许多人,让他们看你笑话来的吗?”说到最后,却也不禁笑了出来。
阮元连忙拜别父亲,只听身边张若采又笑道:“伯元,你对夫人这般心心念念,照我看哪,也别拘谨了,先过去看一眼吧!若是明日应付起公事,你也这般魂不守舍,那岂不糟糕?”
“子白,婚事本有礼制,怎可在婚前随意相见?”阮元道。
“我说伯元,圣人只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没说未婚配的男女,连见一面也不许了。你这般说辞,却不是自欺欺人吗?要不,各位,咱们先去见见新娘子,如何?”张若采对身边各位文士笑道。
“子白,你再这般口无忌惮,小心下次补缺的时候我参你,让你知县也做不成!”
“你们听听,伯元啊,你也就比我早一年成进士。这才过了七年,你都会摆官架子啦?”
各人也不禁笑了起来,当然,大家也都清楚,阮元是不会因为几句戏谑之言,就随意参劾他人的。这一次射艺之会,虽说终有胜负,可也让各人言笑不禁,再不拘谨,得以在日后更亲密的相处。
这时的武林门外,孔府的送亲队伍,也已经渐渐下了船,这毕竟是衍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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