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恩浩荡,我也是内阁学士了。可文如,官品与学问无关。我自忖学行还是比不上恩师的,你可不要随便乱说。”阮元想着过去的事,也不禁有些感慨。
“可是……每次来学署的学生,我看他们都挺羡慕你的,觉得你学问,也不比那些老学究差了。你说是吗,常生?”刘文如最后一句话,却是问向了身旁的阮常生。一年多的时间里,阮常生都是她在带着,和她非常亲密,听着小姨娘这般相询,阮常生也乖巧的点了点头。
“哈哈,他们什么心思,你还不清楚,说几句好话,以后取录考评,总要更合适一些。我和武先生交流金石经术,才知道什么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阮元笑道。又转向阮承信,问道:“爹爹,此番孩儿进京,也不过待上四个月。爹爹就不要这般劳顿了,不如先回扬州,待孩儿来年南下了,再与爹爹会合,怎样?”
“伯元,爹爹的事,爹爹心里有数,这山东风景正好,爹爹还有些地方,想去看看呢,一个人闷在扬州,那才无趣不是?”不想阮承信也想好了后半年的去向,而且看着父亲眼神,阮元总觉得另有一番喜色,或是大明湖、趵突泉风景俱佳,父亲舍不得的缘故。
“伯元,有个事我想问问你。”这时,开口的却是杨吉:“你说今年你回去,就是因为那糟……皇上要把皇位给儿子了,可我听了半天,你说皇上有两个儿子呢,那到底是哪一个要做皇上?你说这禅让,我也听过,好像是老皇上做不下去了,才会禅让,怎么,哪个王爷这般大胆?”
“杨吉,你三国评书听多了吧?”阮元也被逗得笑了出来。“你说的汉末三国,皇上一点权力都没有了。和当今皇上是两回事,哪有人敢让皇上退位的?是皇上自己不愿在位时间超过七十年前的圣祖皇帝,才做了这般决定。更何况,皇上健在的皇子有四个呢,不是两个。”
“我只听你说过成王和嘉王,其他的你没说,我才不知道。”杨吉道:“可最关键的事你还没回答呢,皇上准备什么时候让位,谁是太子啊?”
“这个……诏书里没说,而且你也看到了,传旨的是渊如,他现下只有四品,问他,他也不知道啊?禅让大典倒是定在了明年元日,不如我们先回京城,过四个月一切就都清楚了。”这时孙星衍调任山东做道员,因此,也顺带接下来给阮元诏书的工作。
“那……什么时候公布太子人选,你也不知道?”
“不是都和你说了吗?这些诏书里又没写。”
“伯元,这糟老头子故弄玄虚呢吧?”杨吉不禁心中有气,道:“你说我到外面听说书的,人家都左一个太子,右一个太子的说个不停,觉得他们一说到太子,心里都挺舒服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太子说不立就不立,这也罢了,居然临到退位了,宣布个太子名字,都这般困难?”
“你怎么又这般没大没小了?好好好,这次去京城,你也跟着回去,我也带你了解一下太子究竟是谁。皇上上午宣旨,你下午就能知道太子人选,这样你可还满意?”
“不满意,我想现在就知道。”
“你不也挺想京城的嘛?我还记得呢,上次你走的时候,说天桥有个说书的,给你讲隋唐故事,你想接着听。这样,回去之后,咱还住扬州会馆,每天我都让你到天桥听个够,这次满意了吧?”
“伯元,这你可就不清楚了。”不想杨吉听到这个话题,竟然越说越得意:“这济南府就是那秦叔宝的老家,这里的人,都可爱听《说唐》了。我一年里听了三家,个个都比京城说得好听!最快的一家,我记得说到了罗成力擒五王,就五个回合,什么窦建德、王世充,统统拿下!伯元,这罗成我看比秦叔宝更厉害,他大隋第七,秦叔宝才第十六对吧?他后来怎么样了?当上大将军没有?”
“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历史上没有罗成这个人,既然都没有,他做什么大将军?而且那窦建德王世充,是唐太宗俘获的,和罗成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嫉妒人家!不愿意承认罗成比你年轻,还比你厉害!”杨吉怒道。又回头问向阮承信,道:“小恩公,您读书也不少,能不能给我讲讲,这罗成以后又有些什么故事?”
阮承信也摇摇头,道:“杨贤侄,这罗成的故事,你不也是在说书人那里听到的吗?我们家人在你来以前,也没什么多余的钱,所以说书听戏什么的,都没去过几次,偶尔一两次,听的故事也不全。罗成我确实听说过,可他做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或许,还要你给我多讲讲呢。”
看来在阮家,罗成的故事反而只有自己知道,杨吉想想,也不禁感到无趣。
过了几天,阮元一行已经打点好了行装,阮承信暂时留在山东游玩,焦循先行南下,阮元、杨吉、刘文如和阮常生则前赴京城。阮元两年里在学署别立一室,名积古斋,多收集金石古器,已经有所小成。此时眼看古器齐备,《山左金石志》也快要完稿,自己却不能在山东主持最后的编订,也不禁有些落寞。
这一日的泺口镇又一次聚集了不少船只,阮元一行待作别过山东诸人,便要北上京城。二十余名府学生员不约而同的来到码头,准备给老师送行。武亿也和阮元一行来到泺口,他不愿离开山东,阮元也不强求,想着为官之路,漂泊无定,今日在山东,明日在浙江,不知日后又将前往何处。武亿也已经五十岁了,若是日后再不到山东任官,这一别便是诀别,想到这里,阮元也不禁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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