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居住。故而众人又费了些时辰,直到黄昏时分,才抵达海淀。
眼看使团一行已经渐渐进入驿馆,馆内旧有些仆从,一向负责使节迎送,这次由他们安排英吉利使团,自然比阮元、松筠这个临时组合要熟练一些。所以清朝迎见使待了片刻,也暂时解散,阮元等人平日都常来海淀,在这边租个居所,也非难事。
好容易使团内部事宜安顿完毕,已是一更时分,阮元回到临时居处,卸了官服,正准备歇息一会儿。忽觉外面有人走动,忙道:“前面竟是何人?不必躲了,出来便是。”
那人笑嘻嘻的走出来,道:“伯元,这好几日不见,忘了我啦?”竟是杨吉,之前阮元回京,已通知会馆之内海淀暂住事宜,所以杨吉对他行程如此清楚,也在意料之中。
杨吉见阮元神色不变,并无责怪之意,也笑道:“伯元,你说你也真是小气,之前走得时候,我说我没见过英吉利人样貌,想过去看一看,你说什么都不肯。这下怎么样?还不是我提前过来,把房子找好了,你才能安顿下来?要不这样,你也给我个面子,明日让我去看看西洋人,如何?”
阮元虽然十分疲惫,但依然屏气凝神,一边恢复气息,一边道:“这事我走之前早就和你说过了,不是我不肯,实在是我等迎见使早有定额,不能随便增添人手的。更何况你虽与我亲近,却无名分,我要如何同金大人、松大人他们解释?让你距离他们远些,也是为了大清朝仪庄严。你却忍忍,又有何妨?”
杨吉略有些不耐烦道:“什么朝仪庄严?你说你这一次在这里,租了这间房半个月时间,想来他们也要在这边多待些时日,我去看看,又能如何?”
“明日英吉利使团,要在圆明园里摆放仪器,圆明园宫禁森严,我等入朝都需验明正身,你却如何进得去?”阮元也很无奈。
“那除了你们,还有人能进去吗?”杨吉问道。
“之前皇上说过,此次英吉利使团摆设仪器,应是极为精巧之物,故而传下诏谕,许京城匠人入园观摩学习……你想什么呢?你又不是匠人,匠人也各有牌子,要一一验过才能进的。”阮元又只能一一解释。
“哼!糟老头子真小气。”
“杨吉,圆明园可不是寻常处所,平日宫中妃嫔,到了春夏两季,都要住在里面的。眼下皇上去了承德,又不是所有妃嫔尽数随驾,总还有些在里面。你若去了,让园中侍卫如何待你?难道要他们把你捉了起来,定一个擅闯宫禁之罪不成?”
杨吉也不再言语,索性背过身去,不看阮元。
可是歇了半晌,又说起妃嫔事宜,阮元却渐渐想到一事。
“杨吉,你若只想看看西洋人,倒也不难。他们住的使馆从我们这里出去,走过三个路口左拐,有一间大房子就是。不过明日卯初,我们便要启程去圆明园了,你要想看,还得早点起来。”阮元态度似乎有所缓和。
“这么快话就变了?有事,你一定有事。”
“不是我的事。”阮元神情渐渐恢复,言语也自然从容起来。
“伯元,你那二叔,我那兄弟,过得挺好的。前天还带他去牛街玩去了,那边饽饽不错,要不你也尝尝?”
“我没说我二叔,我想说的是文如。”这个回答倒是让杨吉始料未及。
“文如啊……这几天还不错,也都按时吃饭呢。小恩公回去之前,也和她商量过,说江家眼下也挺难办的,文如以后就留在咱家,咱们哪,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伯元,你笑什么?”
“杨吉啊,你今年算起来也三十六了,怎么?没想过娶亲的事吗?”阮元渐渐切入主题。
“娶亲嘛……有个亲事也好,没有,也无所谓。家里管事的是我大哥,他早有孩子了,传宗接代轮不着我……伯元,你不会想把文如嫁给我吧?”
“杨吉,当日彩儿过世,我……我心里也不好受,文如她就麻烦你照顾了。想来这件事,也是要谢谢你的。若没有你,只怕文如她……”阮元想着说“要寻短见”,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可是话说回来,你当日和她,终是有肌肤之亲的。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但你若娶了她,也就不必在意这些……”
杨吉道:“伯元,当日我问过你的,你说虽然圣人早有此言,但也有句话,叫‘事急从权’不是?眼看文如妹妹哭成那样,我要不抱着她,或者不按着她点,她万一真想不开怎么办?”
“杨吉,你平日出门听人说书,《警世通言》听过没有?”
“好像听过一点,反正记不住,怎么了?”
阮元对这个故事颇为清楚,道:“这《警世通言》里,有个故事,叫宋太祖千里送京娘,说的是当年宋太祖皇帝少年之时,在路上偶遇一女子被强人所劫,宋太祖过去解了劫难,知道那女子名叫赵京娘,家人远在千里之外,便把她送回去了。”
“这不挺好的嘛?后来呢?”
“后来京娘眼看宋太祖仗义,便想着以身相许,可宋太祖觉得,此番只为**之美,不愿多受眷顾,便离去了。可不曾想京娘把这故事告诉家人之后,家人却都以为她和宋太祖千里同行,已有了苟且之事,纷纷刁难于她。京娘后来不堪如此非议,竟自尽了……”
“伯元,你是觉得文如也会那样脆弱,竟然把事情想得那么偏执?”杨吉似乎还有一层关联未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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