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以万计,出身胥吏的仅此一个!
“上次那册《清净真君析疑指迷录》不错,近日可还有类似新作,亦或者其他真人、大儒的新著。”
李平安来状元楼买书,一是历来习惯,二是有独家书册。
状元楼的东家卢俊,通过免费读书的穷书生,结识了许多名声赫赫的清贫文人,主动帮他们刊印个人著作。
唯一的要求就是独家,其他书铺禁止刊印。
这个尚处于雕版印刷的时代,出书是极为奢侈的事。
清贫文人写出来的著作,让人抄录几遍就算出版,请书铺大规模刊印,动辄数百上千两的费用。
状元楼免费帮出书,在文人圈引起了很大轰动。
著书立说,乃人之大幸!
千百年后。
著书之人尸骸化作尘土,连墓地都拆迁了,唯有其著作流传于世,凡诵读者皆知世上曾有此人存在!
状元楼通过赔钱生意,获得了文人好感。
文人多有官职,或者与官员相熟,在某些事上稍加偏向,极大助力了状元楼的扩张。
这其中不涉及金钱交易,不违朝廷律法,用牢里的话叫“雅腐”!
至于如何保证独家出售,那就容易了,大雍虽然没有著作权,却有比著作权更厉害的衙门铁拳!
刘掌柜吩咐伙计取来几册书,介绍道:“这是国子监王祭酒所著《周礼考证》,这是白云观徐真人所书《道德经注疏》……”
新著涉及儒释道三家,亦有一册阴阳家名宿的论述。
李平安拿起《道德经注疏》翻阅,开篇寥寥几句就深受吸引,迅速翻几页,徐真人引入儒、释两教观点来佐证道德经。
这等做法有些离经叛道,却也别有新意。
德高望重的徐真人,才敢如此书册,换个寻常道士早让同道打死了。
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当然,徐真人并非道行通天的“修行真人”,而是朝廷册封的名誉真人。
“都买了。”
李平安从袖口取出银票,由于独家发售,价格是寻常书册三四倍。
金银换成书籍,必然不会吃亏。
书籍总结了作者的一生成果、功过,诵读之后,通过作者漫长又短暂的热人生感悟,可让人一心顿悟,少年老成。
“况且,几百年后成为孤本,应当很值钱吧?”
李平安放弃了藏酒的计划,燕赤霄来了就会嚯嚯干净,藏书总不能吃了、喝了吧!
拎着书出门。
迎面遇到两个书生,正议论国朝政策。
“年初便废除赎罪银,当今真是仁君、明君,今年开恩科定要竭力以赴,以佐陛下,国朝中兴!”
“与君共勉。”
二人精气神昂扬,迥异于元武朝愤懑幽怨的读书人。
李平安闻言,也心生期待。
“这世道会有所改变吗?”
天牢能最快反映世道变化,甲字狱犯官多了世道好,犯官少了世道就坏。
回到庭院。
李平安吃饭、打拳、踢腿、读书、炼气、观想,直至寅时方才入睡。
这般规律生活,枯燥却不乏味。
……
日升月落。
转眼到了九月。
秋三月,金旺主杀,万物枯损。
清晨。
薄雾冥冥。
李平安准时醒来,踩在院中葡萄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
洒扫庭除,生火做饭。
一道炊烟升起,烘散了雾气,小院逐渐清晰起来。
从高处向下看,寻常的庭院中有个白发老者,正慢悠悠的做饭、吃饭。再拔高视角,左邻右舍,乃至兴化坊、京都,九成百姓都如此生活。
大隐隐于市,莫过于此!
世人的目光都放在耀眼处,从他们身上学习经验,妄想自己也荣华富贵,或者挑出这样那样的错误,证明他们也不过如此!
任谁也想象不到,平凡的老者竟然得了长生。
李平安推己及人,有时候会想,墙角的乞丐会不会是绝世高手,走街串巷的货郎可能有惊天身份。
偶尔来了兴趣,出手试探一番。
乞丐体内没磅礴真气,货郎也不会玄妙轻功,普通人仍然是普通工人!
李平安吃饱喝足,套上狱卒皂衣,哼着小曲去当值。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来到天牢,早过了卯时。
李平安是牢里为数不多的老人,自然多受优待,迟到早退只是寻常,三五天不来当值也不用请假。
门口当值的竟然不是王力,而是新来不久的石顺。
石顺是石三的儿子,见到李平安连忙躬身,招呼道:“李爷,早。”
李平安疑惑道:“王力今儿没来?”
石顺说道:“昨儿半夜,力哥儿子来了,说王叔起夜摔了一跤,估计……”
秋冬时节,阎王收人。
李平安微微摇头,回头报了丧,再登门吊唁。
伙房。
刚刚进门,马齐就凑过来,点头哈腰的说。
“李爷,您可是救了咱的命!”
李平安搅了搅饭桶,发现陈米换成了新米,比平日里稀了不少,说道:“可是城南粮铺又查封了?”
“您真是这个!”
马齐顿时心服口服,低声道:“今早去粮铺,才发现关门,打听过才知道,经营者竟然是京衙。”
李平安问道:“京衙哪位大人?”
“全部。”
马齐啧啧说道:“昨儿晚上送来的犯官,从府尹到功曹,全都进了甲字狱,一连串十几个官老爷!”
“整个儿塌方了啊。”
李平安对官吏贪墨并不意外,当年苏六儿区区狱卒,就能贩卖私盐串联京衙上下,这京中可不止一个苏六。
惊讶的是朝廷,竟然能狠下心一把抓!
天子脚下出现这等大案,可是狠狠打了陛下脸面。
马齐问道:“李爷,你说这城南米铺,过些时日还会开吗?”
“难!”
李平安说道:“以后乖乖买市价陈米,纵使城南开了门,也别去沾染,别为了几两银子惹麻烦。”
马齐愕然,刚刚娶了新媳妇,最近正手头紧。
“李爷不是说,这捡钱的买卖总有人做吗?”
“现在是新朝了!”
李平安没有向深处点评,自开春至今,甲字狱的犯人源源不绝。
其他狱卒巡逻、审讯,到底只接触部分犯人,负责送饭的李平安感受最清楚,犯官数量逐月递增。
元武朝吏治败坏,贪墨成风。
当今想整治哪个,总能轻易寻到罪名!
甲十二狱。
前京城府尹叶大人,盘坐在草席上,面容清癯,身形枯瘦。
李平安从桶底舀了勺稠粥,倒入碗中,正要提桶离开,忽然听到犯人说话。
“老丈认得叶某?”
李平安摇头道:“不认得。”
犯人瞥了眼饭碗:“这牢里送饭,稀稠、多少都有规矩,叶某没交银子,可吃不到这稠粥。”
李平安诧异道:“你还懂这些?”
牢房里的各种门道,在读书人眼中是阴蜮伎俩,上不得台面。
犯人说道:“京衙也有牢房,叶某每旬都会去看看,见一见民间疾苦。遇到能管的冤案,尽量管管,也算不负寒窗十年!”
李平安沉默半晌,没问为什么不清空冤案。
府尹看似位高权大,然而京中贵人太多,一块砖头掉下来都能砸几个勋贵,许多案子京衙没资格、没能力去管。
那种不惜己身,纵死也要为民伸冤的青天老爷,整个历史中也不多见,否则也不会流传千古了。
大多数官吏都是随波逐流,好事也做,银子也贪!
毕竟别人都拿了,偏偏你不拿,位置坐不稳。
李平安解释道:“先前有犯人通过大人伸冤了,虽然没能活着出天牢,这碗稠粥就当做好人好报。”
犯人仔细打量李平安,赞叹道:“腌臜牢房竟有奇人,世人若多如老丈,本官也不至于身陷囹圄!”
李平安幽幽说道:“贩卖私盐,偷盗粮库,可与审案无关。”
贪官终究是贪官,总不能因为大家都贪,就不犯法了!
犯人反问道:“那低价的官仓陈米、私盐,为何只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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