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哭的,太安静了。
眼泪从浓密的睫毛根部渗出,润湿如蝶翼一般的睫羽,凝结,然后,整颗整颗的砸下来,反射着月的冷光,连同浅薄的呼吸一起,破碎成点点明灭的亮点。
他被你圈住的手腕不再挣扎着收回,手指却紧握成拳,圆润的指甲因泛着白,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
你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揩去他颊边的泪珠,就连手机啪嗒一声摔到地上,你也无暇分心去管。
此时的小叔很乖,很乖。
他仰着头任由你的手指抚过他的脸侧,只是另一只手迟疑的,小心翼翼地攀上你的袖口,他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黑暗里,你依稀辨认出来,那是你的小名。
你对他这么叫你总是抱着一种奇妙的心情,既爱这语气里的亲昵,也恨他总是下意识带上的属于年长者的宠溺。但此刻,这一声好像格外的不同。
它更像是,更像是慌不择路时面对神灵的祈求,像将快要溺亡的人呼唤着船只与浮木,是明知不可能却依旧渴望的救赎。
小叔用力地压下嗓子里哽咽的痛,努力发出一声语调不怪异的声音,他问你,“我错了,是吗?”
这句话他压在心底了很久,很久,看着父亲遗体在他面前毕剥燃作灰烬的时候,他想问;盯着灵堂冰棺前明明灭灭香柱升腾飘散的时候,他想问;接到电话相爱漫长而艰难的夜里枯坐到天明的时候,他想问;甚至更早、更早,早到刚知道父亲的病情,早到平日相处里察觉他行动的不适却轻易被劝过去,早到……他说想上大学父亲长久的沉吟。
“如果,”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再用心一点……我、我以为。”
他近乎语无伦次地说着,而你努力从他的话语里辨认着,倾听着。
“我以为他说没什么事,就是没什么事的……我以为还能有……我马上就能拿到工资、拿到奖学金、我以为一切都还没有,没有那么坏,没有那么晚,我以为哥在……我、我……我知道错了,所以能不能……”
“能不能让时间、倒退一点点,哪怕就一点点。”
02
眼前的人终于开了话闸,泣不成声。
你的掌心里湿漉漉的,全是他的泪。
小叔至今为止的这一辈子里,一直一直在证明自己,在找一个答案。
老来子的小叔被偏宠着,却也难免处处要同上头的哥哥作比较,而那个父母嗔怒埋怨里优秀的、在外闯荡事业小成的不孝子长兄不回家,便只有他是老家里这两个年迈老人的顶梁柱。
他要懂事,要帮着收成务农,要忍耐,不敢惹出什么乱子来给家里添麻烦,要节俭,不能拖在外奔波的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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