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姑娘拒绝的话要听得懂,他已经尽自己最大可能勇敢尝试过了,也不枉此行。
两人友好地辞别,全程没有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好像知道终归还会会面的老朋友,做了一个短暂的告别。
十一月中旬,虽在秋末,可上京城已经有了初冬的寒意。
曈朦的天上还挂着冷月的虚影,而东方还未见朝阳的影子。
盛府的马车跟在李大人一家的车队之后,两边加起来有百名家丁护卫,足以保他们一路安全。
城门刚开,进出上京城的车队不多,他们检验过后就顺利地驶出了城。
霜飔掠空,窗帘被吹得不断翻飞。
竹喜费力压着,怕冷风吹进来,她嘀咕了声,“这个时候出门,天寒地冻,一定很不容易啊。”
“无妨,到了西府,那儿冬天也气候暖,比上京城都要舒服,我娘就是来了上京才觉得身子不适的。”
“那大娘子也该一道回西府去呀!”竹喜天真道。
“那怎么能够呢,我娘哪里是身子不好动不得,分明是想留在上京城陪我爹罢了,他们俩感情好,这是好事。”
竹喜闻言也直点头,她忽而又想到一事,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说不定姑娘此番出游,也能像大娘子当年一样觅到如意郎君。”
“少贫嘴了!”盛则宁心情好,和竹喜就笑闹了一场。
盛彦庚骑着马经过她的马车,就出声打趣道:“三妹妹心情甚好,看来一点也没有离家的忧思。”
盛则宁挑起车帘,笑盈盈道:“大哥哥还不一样。”
“我这不过去数月,春闱前就要回来的,我看二叔母给你带的这些家当,是打算把你扔外面几年不管了吗?”
盛则宁朝后看了眼车队,“也没有啦,里头还有好多是带给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表兄弟姐妹们的东西,难免会多了一些。”
盛彦庚心想三妹妹人缘好,对人也用心,难怪会讨人喜欢。
车队要赶远路,所以也不急于一日一时,就一直保持匀速前进,直到后面响起了雷霆一般的马蹄声,显得后来的人分外着急。
连最前头的李大人一家都听到了这异响,忍不住从马车窗探出脑袋来。
“何人这大清早的……”
话音才说到一半,李大人连忙挥动着袖子,“停车!停车!快停车!”
长刀黑甲卫是皇帝近卫,如此着急,一定是有要事去办。他一个五品小官不敢挡路,连忙指挥左右要停车让道。
护卫却愣道:“大人!他们好像不是急着赶路,倒像是在拦人。”
护卫说的没错,车队一停下来,那些黑甲卫也勒马停足,一群彪悍的大马气势汹汹地压在车队两侧,叫人心都猛突了几下,不知道是触了什么事,还是冒犯了什么人,会惹来他们围堵。
盛则宁没料到即便出了上京城,也会遭遇变故,这些人像是冲着她而来。
几名黑甲卫分开,一骑越众而出。
许久不曾在她面前出现的郎君眼眸晦暗,就像这不明朗的清晨,还笼罩在黑夜的阴影下。
盛则宁心猛窜了一下。
他还是知道了,还是来了。
“则宁,你这是要去哪?”
盛彦庚正要下马行礼,可皇帝却没有向旁边任何人看一眼,他从来就是朝着盛则宁而来。
盛则宁手中还握着一截车帘,半个身子僵在窗边,看见封砚满脸的疲倦,满眼的血丝,就知道这段日子他过的很是辛苦。
可是再艰难也过去了,往后他会好起来,会朝前看,朝前走。
就没有必要再回头看了。
“臣女正要与兄长前去西府探望外祖父。”盛则宁平复下紧张的心情,实话实说。
说谎对她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封砚总会知道她身在何处,只要他想知道。
实话实说也是可以模凌两可。
探望外祖父是真,可是她没说只去做探望外祖父这一件事。
可是封砚却早知道她的心思,没有因为她这句‘真挚’的回答,放下警惕,他抿了一下干燥的唇,凝瞩不转地盯着她的双眼,问:“去多久。”
他知道。
她此去,就不会只去西府探个亲那么简单。
但是他不清楚她要离开多久,是否会多到他无法承受。
盛则宁沉默了片刻:“官家这是为何,臣女既没有违法乱纪,也已得爹娘长辈允许,可以外出探亲……”
封砚手指扯着缰绳,驱马靠近,“去多久?”
高大的马逼近,气息喷涌,把就在一旁的盛彦庚都得逼得让到一边去。
“官家……”
盛彦庚自知自己的责任,还想上前保护族妹,但是黑甲卫很快就拦住了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上身强体壮的黑甲卫半点法子也没有,只能干着急。
盛则宁垂了下眼,等重新抬起眼睫时,里头已经小心与避让,她的声音轻柔且坚定:“少则一年,多则两年。”
“两年。”封砚手指绕紧缰绳,好让马保持停驻在原地,离着车窗几步的距离,不近不远,他脸上的复杂无人看得懂,似悲似愤,似恼似愧。
盛则宁虽然声音极力保持镇定,可心里还是不安。
因为只要封砚有任何不善的举动,就能轻易将她溺死。
在几十双眼睛注视下,封砚终于轻轻抬起了手。
他眸光暗淡无光,深邃无尽。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愿意成全你。”
盛则宁从惊讶当中回过神来,眼睛忍不住弯了一弯。
封砚见她高兴,心底却又难过了几分,可是既已经说服了自己要放,他还是挥下了手,清声呵道:“放行。”
盛则宁看见如潮水一般退后的黑甲卫,立刻起身在马车里恭敬地曲了曲腿,温声道:“多谢官家相送,则宁当永记在心。”
一场虚惊。
车队上下战战兢兢在黑甲卫的注视下重新启程。
盛则宁也坐回车里。
从封砚追出过来时的紧张,到他答应放行时的轻快,到现在她心里还盘踞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忍不住伸出头,往回看。
淡淡的月轮之下,封砚的身影显得越来越小,已经看不清脸,只有身影的轮廓。
但是他并没有跟上来,信守了他的诺言,成全她想要出去的心。
只有瞩目,就好像在担忧那只一去不复返的风筝。
盛则宁心里很奇异地能共鸣到他现在的感受,就好像知道放她离开,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他选择赌一场,不破不立。
车队之中不知谁人拂起了琴。
琴音悠扬,就犹如一阵秋风卷过落叶,吹到人眼前。
勾起了人的情思。
听着熟悉的调子,盛则宁甚至能轻声应唱。
“秋风清,秋月明。”
……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琴音、歌声伴随着远去的车队,一路往南。
封砚极目眺望,也只能看见那一片摇晃的车帘后,一只搭在窗边的素手,若影若现。
他心里像是被挖空,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提前降落他的心上,源源不断地填入了这个空洞。
好像要将他从内到外冻僵。
一阵飒爽的凉风吹到他的脸上,带走眼下的湿漉,他耳边还盘桓着女子轻柔缠绵的清唱。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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