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旨意是皇帝下的,他们是出力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但凡懂事的人都晓得,不能窃取皇帝的功劳。
因而,要大大地渲染这一次若无旨意提前警戒,会造成如何可怕的后果。
免不得,也要渲染一下这些海贼的实力。
张辅虽然为人严肃,却不是死脑筋的人,况且他久在军中,当然也晓得里头的诀窍,比如明明是一千多人,你四舍五入一下,说贼势甚大,隐有巨大之势,这很合理吧。
至于此番的人头,确实是不少,足足一千多个,已算是一场了不起的战役了。
张宽则在旁添油加醋地道:“还得加上,咱们张将军指挥若定,亲斩贼酋!”
张辅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摇头:“不必。”
“啊……这……张将军……”
张辅道:“我乃名门之后,就算没有功绩,这辈子也足以封侯拜相,下头的将士们杀贼实在辛苦,这敌酋的脑袋是谁砍下来的便算谁的,还有张指挥使亲临战阵,斩杀海贼无算,这一条也要算上,家父曾教导过我,冲阵时要勇悍一些,分功时需谦让一些。”
张宽听罢,不禁大为佩服:“哎……恨不能亲见荣国公风采。”
当下,又点检了缴获的舰船,以及一些海贼的俘虏,教人快马送捷报往京城。
至于其他的……则慢慢送去。
只是,在送捷报的快马要出发的时候,张辅却是突然对张宽道:“瓜,去采摘一些瓜来。”
“啥?张将军想吃吗?”张宽不明就里。
张辅摇头道:“此番报功,同时也送一些卫中的梨瓜一起去吧,这是告诉陛下,边山卫瓜种的好,杀贼也利索。陛下想念北地,让他尝一尝咱们山东大瓜,他定大悦。”
张宽听罢,浑身飘飘然的,却心悦诚服地对着张辅翘起大拇指:“虎父无犬子啊。”
虽然只短暂相处,张宽却发现,眼前这个少将军,无论是情商,还是智商,以及勇武,都是一等一的,自己他娘的混在这边山卫里做一个指挥,原本还以为屈才,现在才晓得,他是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于是当下立即让人采摘了几个大瓜,教人八百里加急,通过急递铺火速送京。
…………
这几日,杨士奇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自打恩公开始离经叛道,让杨士奇察觉到了危险。
他觉得恩公不能继续再在这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了。
那些话,和他说说倒也罢了。
一旦和其他人说了去,谁晓得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士林虽然只是一群儒生们组成。
可他却是很清楚,这万万千千个儒生组成的士林,他们所隐藏的力量是无穷的。
一旦真把一个群体惹急了,不说其他,单单各种歪曲,都足以让恩公在千百年之后,成为人尽皆知的小丑。
读书人,你也敢得罪的吗?
正因为如此,杨士奇希望通过自己渊博的知识,将恩公引回到正道上来。
什么知行合一……
真是胡闹。
于是他开始冥思苦想。
每日瞎琢磨怎么针对这知行合一,进行批判。
可越瞎琢磨,反而觉得有点怪怪的。
因为……有些玩意,你不能深思。
比如知行合一这东西,分明和理学的格物致知背道而驰。
前者强调了动,后者强调了静。
可杨士奇太聪明了,聪明到通过短短几个字,立即开始散发出了许多的东西。
如此一来,这就变得可怕了,因为他自己开始分裂,仿佛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不断地在进行搏斗。
张安世很关心他,看他眼袋很深,脸色苍白,说话的时候,甚至经常失神,记忆力好像消退了的样子,明明刚才说的话,下一刻就忘了。
张安世急了,拍他的肩道:“最近是不是肾不好?杨侍讲啊,我们要节制啊,克制自己的欲望,才能长寿,长寿方才能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要不,我想想办法,给你寻一个方子,滋补一下,你放心……我这方子可灵了,朱勇他们三个吃了都说好。”
一旁的朱勇三人,正在寻找趁手的家伙,想好好地和正义堂里唯一的弟子讲道理。
这时听了这话,朱勇脸都绿了,整个人都一下子激动了:“俺……俺没吃……大哥别乱说。”
张安世瞪他一眼:“这叫名人效应,你知道不知道,谁管你吃不吃,说起吃,你这家伙平日里就知道吃,我要批判你。”
朱勇听罢,悻悻然的跑一边去。
杨士奇脸上还是呆滞,他好像想到了一点什么,可又好像啥都没想到。
最终苦笑:“多谢恩公美意,恩公方才说我什么来着?”
“没什么,没什么,你当我没说过。”
杨士奇:“……”
………………
第一份张辅的奏报送到了五军都督府的时候。
此时,三个都督正在办公。
他们对于张辅还是很关心的,这是老兄弟张玉的儿子,而且是最有出息的那个,至于那个张軏……哎……一言难尽,听说现在又去做什么名儒了。
淇国公丘福亲自拆了奏报,大抵看了看,皱眉。
随即,拿给成国公朱能传阅。
成国公朱能又拿给了武安侯郑亨。
郑亨最近人缘不好,他自从大病初愈之后,大家也不爱搭理他。
尤其是朱能,几乎将嫌弃写在了脸上。
郑亨很小心翼翼,看过了奏报之后,也皱眉起来:“边山卫那儿,张辅是不是呆的时间太长了?区区一卫之地,让他在那呆得太久,只怕要耽误了巡边的事。”
朱能叹气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估摸着张辅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又不敢直言。哎……张辅是俺看着长大的,真是个好孩子,很像他爹,讲义气,不像某些人。”
郑亨:“……”
其实很多时候,郑亨听到这些阴阳怪气的话,都想辩驳几句的,或者红着脸,干脆地捋起袖子来跟人干一架算了。
可最终他忍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丘福皱着眉头良久,思量过后,才道:“要不,咱们拿着奏疏去见陛下,说一说此事?”
“张辅在外不易,总是让他驻留边山卫也不好,他是有心想借助这一次巡边杀几个鞑子立一些功劳,好教人晓得虎父无犬子的,这小子心里憋着一口气呢,若是耽误了巡边,只怕这小子心里头不舒服。”
事实上,丘福在数人之中,算是最为稳重的。
他对张玉的儿子感情也最深,历史上,张辅因为在南京城没啥功劳,还是丘福和朱能领着一干军将们跑去跟皇帝说,他是功臣之后,皇帝不必害怕封赏的时候让人认为赏罚不明,应该多给张辅机会,赐予张辅更高的官爵。
如今……丘福最知张辅的心思,相比于其他人的子弟,张辅也是最优秀的一个,他希望张辅能继承大家的衣钵。
至于其他人,甚至包括了他自己的儿子,哼哼……
“好。”朱能兴冲冲地道:“就这样干,皇帝若是不准,俺待会儿就故意生气,就说左也不听,右也不听,教他干脆将俺的脑袋砍了算了。可你们要记住啦,待会儿陛下真发怒了,你们要拦着啊。别给我又没义气!”
郑亨此时讨好朱能:“嗯嗯,我一定拦。”
朱能却眼一撇,看向别处,没理他。
既然商量好了,到了次日,三人便火速地入宫觐见了。
朱棣此时刚刚才见完了文渊阁大学士,一听三个都督来了,心情倒是不错。
一见到他们,却是绷着脸,故意骂道:“你们这三个家伙,想来讨朕的酒吗?娘的,正经事不干,就晓得打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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