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军粮,本该是在各县的水次仓口交割。
不过,时移则势异,当年苏州本地稻田十余万顷,粮食都是大家田里打的,在各县水次仓口交割,是省了大家的转运装卸之劳。
如今苏州各县上缴的粮食,说白了都是外地买来的,有的是从太仓刘家港卸货,有的是从太湖吴江口卸货,运到各县水次仓口,负责漕运的卫所运军收了之后,还要重新装船集中,或走运河。
今年开始,浙江大旱,走江南河至吴江口的粮船几乎没了,都是从浙南走东海而来的大船。咱便都省点事,允许各县直接到太仓刘家港统一交割,诸位以为如何?”
沈树人这番话,不搞漕运的人乍一听容易迷糊,稍微解释一句就明白了:往年买粮,有大船有小船,大船走沿海,小船是走大运河的江南段。
漕粮北去的时候,也有走长江到扬州,也有走运河到镇江再渡江的——现在沈树人让他们统一一下,也别走运河了,统一走长江,省事,免得大小船换来换去。
沈树人说完后,各县豪绅便更加动摇了。集中交付的话,他们也省点事,可以少请一些码头工人装卸,这是双赢互惠的。
唯独一旁的曹振德,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他已经彻底看明白沈树人的连环招会有什么下场——朱大典要陷害沈家在运输成本上做假账,最大的操作空间就在码头装卸费上!
如果这部分钱被省掉一大半,说不定还真就让沈树人仅靠“每石一钱三分”的过江银,把粮食运到庐州前线了!
那朱总督交给他的陷害沈家任务,可就彻底失败了啊!
“且慢!沈林,你不过河道衙门一介区区八品典吏,你眼中还有没有上官、有没有朝廷法度!自成化以来,朝廷实施长运法,在各县水次仓口交割便是定律,你竟敢私自妄改?”
沈树人到了这一步,也不会惯着曹振德。
虽然对方四品他才八品,但他这事儿是为了杨嗣昌的前线军粮不延误,他相信只要财务上不造假,这些执行方式上的变通,杨嗣昌一定会帮他兜底的。
而自己也不会在曹振德手下干多久,到年底把今年的军粮和漕运差事办完,他就可以升官走人了。
他便毫不客气:“属下不敢目无上官!只是杨阁老在安庐急需军粮。我建议如此,也是为了加快周转,军情如火。
如有请示不周,还请道台见谅!那我现在就请示了,不知道台可肯批准?”
曹振德气得脑门都要冒烟了,但这时张学曾却出来打圆场:“曹贤弟,小沈这也是急于求成,为了国事,些许手续不周、失礼之处,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你也不想杨阁老那边等不及吧。”
曹振德级别不如张学曾,人家还是地方上的一把手,他也只能无奈隐忍。
张学曾不给对方喘息之机,连忙又续上一套组合招:“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本府也不吝告诉大家,愿意早点跟沈典吏合作、早日交割漕粮、军粮的,还会另有奖励。
沈典吏在工巧技艺方面颇有建树,曾苦学先徐阁老《农政全书》,并宋长庚《天工开物》,他能教给大家的增产之法,可不止这桑基鱼塘一招。谁勤于国事,便先教给谁。”
有张学曾的官声担保,这样一番拉扯之下,苏松本地豪绅纷纷倒戈,全部期待与沈家通力合作。
要说沈家拿得出绝密干货,他们是绝对相信的。谁让沈家本来就是苏州首富,怎么可能没点生财秘法奇技淫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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