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听闻民间的男女,送荷包给心上人是最含蓄温柔的表意,于是他不顾身份,连熬半月,才勉强绣出这一个乱七八糟的荷包。
即使他知道它丑陋,但他相信他的老师一定不会嫌弃,可能不会当成那种爱意,但因为是他所送之物,必定也会像咪咪一样,会被妥善保存。
然而现实给了他迎面的一棒,他的心血就这么被轻贱地撇到地上,连一眼余光都不值得。
“老师……”十五岁的太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隔了一个白天没见,太傅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他满心惶恐,想要拽住对方的袖口,“你怎么……”
然而简子晏已经转过身去,沾上夜露的冰凉袖口就这么从太子的指尖滑落下去,即使伸手了也没有抓到。
那抹最后瞥过来的眸光,比夜露还要令人发冷。
他就这么转身离开,带走了裴明珏生命中仅存的温暖,剩下裴明珏一个人站在原地伸着手指,无法将碎裂的自己重新拼好。
裴明珏明知道是这一幕,却还是一动不动地重新体会了一遍,当时的绝望与冰冷仿佛还萦绕在他的心头。
在这个平静而温柔的夜晚,他失去了他的月亮。
当时的他迷茫不解,如今他忆起那份密探,已然心痛得连呼吸都难以吐出。
这个时候,你已经看清了父皇的真面目,开始着手保护我了……是吗?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起了被毒死的咪咪。
本来不愿意相信如旁人所说,那是被简子晏亲手毒死,但到了如今这步,却也不得不相信了。
没想到简子晏憎恶于他,以至于会迁怒到一只猫的身上,猫咪是中毒而死,死状分外凄惨,他去见过它最后一面。
如今想到那只猫支离破碎的尸体,他仿佛看到了属于他这个太子的未来。
第一步是他的猫,第二步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了?
从此他对简子晏竖起防备,两年的悉心陪伴终于败在了这次诀别之下,师生二人与其说形同陌路,倒更似仇人。
裴明珏死死盯着那抹白色的背影,无论他多么想冲上前去抱住他,让他不要回去,不要走向这条注定无归的道路,不要去承受那些本就不该他来承受的苦楚……但他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白影被乌沉的黑夜吞没,如同头顶被遮住的月光。
他的心撕扯般地疼痛着,他什么做不了,只能任由场景迅速变换,他竭尽所能想要在这些略过的片段中看清简子晏的容颜,却全部被挤压成残破的碎片。
倏忽之间,他的视线猛然停顿,眼前恍然又是简子晏的脸,只是这时他一身摄政王的玄色衣袍,眼尾和唇色都泛着诡异的殷红,眼神却是无比的恐惧。
他唇瓣轻启,在说:
——“皇上,求你。”
如同惊雷在头顶炸响,裴明珏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趴伏的床边抬起头,床上的简子晏正不甚安稳地睡着,面色苍白,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裴明珏惶恐地将手指抵在他的鼻息之下,在察觉到那微弱得几乎没有的呼吸之后,他紧绷的肩头蓦然坍塌下来。
他望着简子晏的睡颜,方才梦中的绝望与悔恨汹涌地攀爬上他的心头,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简子晏一只满是针灸痕迹的手,以额头相抵,无声地痛哭。
……
在这寂静的夜晚,年轻的皇帝再也不能入睡,他整理好衣冠,再次来到陈惠海的住处。
当日过后,裴明珏调动了高明的太医为陈惠海续命,因此即使苟延残喘,陈惠海现在还一息尚存。
已经是弥留之际的老人听到声音,睁眼看到皇帝惨白如鬼的脸色,露出深深的叹息。
“皇上……老奴知道,你还会有来单独找老奴的一天。”
裴明珏轻轻坐在床边,按住陈惠海想要起身行礼的身子:“公公不必多礼。”
陈惠海的感知已经基本消失了,却还是能感受到,裴明珏手的温度比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要凉。
“皇上,好保重身子啊。”老人真诚地道,“无论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皇上是天下之主,理应为了万民而珍重自己的身子。”
裴明珏听着,心中却没有分毫动容,他望着这个可能唯一知道真相的老人,声音浅淡:“陈公公当日,应当还有话没有与朕说完吧,今日旁人不在,公公大可以全都告诉朕了。”
陈惠海目光闪了闪,掩饰道:“皇上,老奴所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您了。”
“真的么?”裴明珏目光沉沉地压下来,“那朕问你,父皇想要杀朕之事,你也不知道么?”
陈惠海的呼吸一窒,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原来皇上连这个都知道了。”
裴明珏神色冰冷淡漠,说着亲生父亲曾经想要杀死自己的事,似乎没有丝毫感情,他只是冷冷地望着陈惠海,周身散发着尖锐的气息。
“老奴本以为,这层秘密能一直瞒到老奴死去,即使将来摄政王告诉皇上,先帝也怪不到老奴了。”陈惠海叹了口气,“皇上也许记得,当先帝最后已经不再伪装自己,明着做出那些糊涂事来的时候……他身体已经不太行了,这都是多年求仙问药的后果。那时的他,变得连老奴都不怎么敢认,他醉心于权力美色,并认为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的皇位,甚至包括您,他钦定的太子。”
裴明珏本来以为已经没有什么更大的冲击能击垮自己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还是大张了瞳孔,几乎不知该用什么口吻问出:“他……觉得我在觊觎皇位?”
“是……”陈惠海的胸口发出风箱一般的声音,“只要是靠近他的人,他都如此怀疑,甚至最后连摄政王都……作孽啊。”
裴明珏眼眶蓦然变红,但他生生压了下去,只是沉默许久,如一座静默的雕塑。
“皇上既然没事,也勿多怪罪先帝了,人死如灯灭,先帝毕竟还是看重您这个太子的,只是最后他神志不清,也不受他自己控制罢了……”
陈惠海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毕竟从小就照看着先帝,即使他能明辨是非,在感情的方面,还是要向着先帝的。
然而裴明珏只是冷淡地道:“后期他神志不清是不受控制,但他早年服用的那些丹药,可是他自己亲口吃下的,怪不得别人。”
陈惠海就不说话了,只是沉沉地叹息着。
裴明珏也不再停留,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
回到延福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朦朦地亮起,他一个人在宫门外徘徊许久,既想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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