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咚的一声沉响。
尚清华艰难无比、龇牙咧嘴地翻了个身。
漠北君居然又倒下了。两条人影,姿势各异地倒在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圈之旁,静静地,静静地,扑街。
他这才恍然大悟,恐怕漠北君根本没消纳完那七成功体,也没把凛光君那道魔气压下去。方才,他真是的“一时冲动”,奋力一搏,才临时吓退了凛光君。现下漠北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还被要命的玄阳真火烤了一遭,于是又……扑街了。
虽然漠北君直挺挺躺在地上,连手指都曲不了,却仍在拿眼睛使劲儿瞪他。
尚清华被瞪得无法继续安心趴下去,只得开口道:“那个,大王啊你,别挣扎了,躺好,慢慢消化吧。历代领主层层递进的功力累加起来,不是一口能囫囵吞的。”
那目光仍毫不收敛,尚清华如沐针雨,心惊肉跳,好容易缓过了一口气,坐起个上半身,已抖成帕金森。
现在漠北君总算能好好听他说话了。他舒了口气,道:“呃,大王啊。其实本来我没想在这种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刚好是你继位的紧要关头嘛,真的。这么重要的事,你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漠北君在用表情告诉他“跪下来哭着说我错了就原谅你”。
尚清华嘴角抽了抽,继续道:“说实在的,你不应该带我来,我根本不顶什么事,也就平时给你揍一揍,还能凑合着用。你看我刚才,被打成这样,也只给你拖了一点时间。你小叔被你打成重伤,应该不敢再来了。你差不多也快消化完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漠北君原本脸色缓和了点,一听最后一句,立刻眼射寒光:“还走?!你敢!”
又被吼一脸,尚清华浑身上下还疼着呢,忽然一阵怒火中烧,当即拍地喝道:“怎么不敢!”
这一掌,当然吓不到漠北君,只拍得他肩膀胳膊一阵好疼,眼冒金星。横竖漠北君现在动弹不得,尚清华恶向胆边生,指他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忍你很久了,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脾气恶劣的魔二代!”
此举可谓是狗胆包天。漠北君完全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尚清华多年的积怨此刻势如长虹,喷薄而出:
“你看我脾气不错好说话修为又差,拿捏得好爽是不是?你以为你老子我真这么……这么……啊?!”
“看什么看,你有意见?!老子就是你爹!给我叫爹!也就是我让着你罢了!换个人你试试?!冰哥不得揍死你,沈清秋原装货不得阴死你!”
“没有人喜欢自己天天被揍,也没有人每天被揍还会真的整天乐呵呵!又不是真的是狗!是条狗你每天踢它两脚,时间久了它也知道不敢再缠你!”
漠北君道:“你想死吗?”
在此等境况下,这句话的威慑力大折,尚清华道:“不想。我不光敢走,我还敢做别的你信不信?本峰主今天就要在这里,把你以前揍我的份都揍回来!”
漠北君怒道:“你——!!!”
尚清华道:“你什么你?又是‘你敢’?告诉你,我现在还就真敢了。来!”
说完撸起袖子,当着漠北君铁青的脸跃跃欲试活动拳头。漠北君眼神里嗖嗖放出冷刀子,尚清华毫不畏惧,一拳挥出,冲着他的脸就是一下。
漠北君本能地别过了脸,只觉得脸皮一紧。
很陌生的感觉。有点痒,有点小疼,却完全不是预料的重击。
尚清华两根手指捏住他一边的脸颊,使劲儿往外拉,道:“怎样,痛不痛?!”
边拉边想,这他妈跟老子心里想做的不一样啊!揍他啊,趁他不能动揍他啊。拉拉脸就算,怎么看也是自己亏了!
但是没办法,果然……还是下不了手揍这张脸!
漠北君被拉得口齿不清,坚持道:“你完了!”
尚清华嘎嘎笑道:“有骨气,这种状况下还能威胁我,爹欣赏你。”
他另一只手也加入进来,捏住漠北君另一边脸,一会儿往相反方向拉,一会挤成一团。漠北君往日里高贵冷艳的形象被他一双贱手毁得鸡犬不留。尚清华嘴里还重复:“还不痛?痛不痛?”
漠北君傲骨不屈,奈何生理泪水这东西,不是有傲骨就能挡住的,终究是被他拉得眼角泛起泪光来。
“……痛了?痛就对了!”尚清华放开爪子,道:“平时你打我,比这痛起码十倍!让我拉一拉怎么了?娇气!”
漠北君被他一句鄙夷的“娇气!”气得面色苍白,脸颊上又是一大堆青青红红的指印,着实触目惊心。
要说尚清华也确实怂,刚才激情犯罪一时爽,事后才害怕会被送进火葬场,尤其是漠北君的脸恢复正常形状后,那表情实在是……实在是……他看得心里直犯怵,忙拍拍衣摆,准备拔腿走人。大步流星溜了几步,身后漠北君喝道:“要腿就站好别动!”
条件反射的,尚清华又听命了。
他不敢回头,道:“大王,我真走了。”
漠北君:“闭嘴!回来!”
尚清华自顾自道:“你就算生气也千万别来找我。我这一回去,你就绝对再也找不到我了,所以不要做无用功了。那就这样,大王,再见啦。”
漠北君几乎是在咆哮了:“够胆走就别让我再看见你!”
尚清华充耳不闻。
走了两步,他又加了一句:“见到你,我很高兴。真的——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帅!”
这一刻,他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样子,和当初动笔写下这个角色出场时那一瞬间的神情,如出一辙。
对着自己笔下的人物真情实感。事后想想,这可真让人难为情。
不过离别在即,难为情也就那么一会儿的事了。
只是尚清华没搞懂,说好的“离别在即”呢?
为什么系统发布回城附件过后已经一个月了,他还在狂傲仙魔途的世界里无所事事!
每次他戳开系统,对着红绿颜色不一的【是】和【下次再说】,都会先发一阵呆,然后选右边那个键,关掉界面。
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啊。
尚清华将此归罪为拖延症。万恶的拖延症!
苍穹山他暂时不敢回,不知道漠北君会不会气到上安定峰堵人。但他的积蓄一半放在安定峰某个洞穴里,另一半放在漠北君位于北疆的府邸那里,由是这一个月来,尚清华过得看似潇洒,实则不可谓不节衣缩食风餐露宿。若非还有那么点灵力傍身,和寻常流浪汉也没什么差别。
流浪了近一个月后,居然教他撞上了某对满世界逍遥游山玩水的师徒。
尚清华认出这是谁跟谁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花了半分钟,才确定那个扛着个钓竿子、提着个鱼篓子仍旧器宇轩昂的布衣青年是洛冰河;又花了半分钟,才确定那个提着食盒给他送饭仍在坚持不懈装b秀仙气儿的是沈仙师沈峰主沈清秋。
你们在这儿风流快活玩归隐山林的情趣py,把漠北君扔在魔界,害我去跟他强行出头,苦也!
尚清华腹诽归腹诽,但怎么说,看见这两个人,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是他已经这么多天没吃顿饱的了。
别吐槽为啥他一修仙的还在意吃没吃饱这件事了,书评区吐槽的够多了。他又不是苦行峰的,不玩辟谷那套!
平白被人打搅了田园生活,洛冰河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眼色,虽然看沈清秋的面子,他不会表现到脸上,但当沈清秋寒暄几句后让他“到房子里坐坐”时,冰哥的脸还是黑了黑。
他俩很有情调地在一处碧水青山之间搭了小竹屋。尚清华越坐越觉得,这两人过得真是滋润,坐在藤椅上道:“房子不错。”
沈清秋摇扇道:“你不想想谁搭的,错得了?”
尚清华腆着脸道:“你们的日子可真比我过得舒坦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沾沾瓜兄的光,让我也享一会儿的清福?”
沈清秋:“很不巧,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们正要吃饭。”
尚清华:“哪里哪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看我来的刚刚好。我看看你们伙食怎么样。”说完起身走到疑似厨房的门前,帘子一掀。
洛冰河穿着轻便的黑衫,袖子高高挽起,神情肃杀,正在无声无息地……揉面。
他神情严肃而专注,脸上两块白乎乎的,睫毛沾着一点面粉,仿佛手里捏来攥去的不是面团,而是一统天下的雄图卷轴!
不不不不不——
尚清华肝胆俱裂,几欲心碎。
他塑造的那个霸气侧漏折服万千种马男的主角冰哥。
他在揉面!
做拉面!
面面面(无限循环)……
真是难以言喻的惊悚!
尚清华默默败退。他坐到桌前,伸手,想摸个杯子喝口茶压压惊,被沈清秋捞回去:“我的。”
尚清华心有余悸:“你这个地方还有第二只杯子吗?给我用用又咋样。”
沈清秋指了指厨房:“你也知道没有第二只杯子了,所以,也是他的。”
“……”
“你敢用?敢用我就给你。”
尚清华的爪子转拉为推:“您老自用,无福消受。”
冰哥继续做饭。二人便杂杂拉拉聊了会儿。听完漠北氏冰堡突发事件的转播,沈清秋表示怀疑:“真的?只是这样?”
尚清华道:“这种事我骗你有好处?什么叫‘只是这样’?事关我的尊严,我当然呆不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沈清秋想了想,道:“但你不太像这种人。”
“哪种人?”
沈清秋和颜悦色道:“会这么在意尊严的人呀。”
以向天打飞机心志之坚、脸皮之厚、生命力之顽强,实在不像会被漠北君揍一顿就跑。毕竟这么多年都挨过来了,何至于突然变得脆弱了敏感了黯然销魂了。
尚清华讪讪道:“瓜兄,我只是经常为了求票求壕不惜出卖节操、顺便当了安定峰峰主而已,你却因此而歧视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沈清秋道:“你给出的那两个理由,难道还不足以使歧视你这一行为合理化?”
尚清华:“哎呀,对我好点,温柔点,可以吗?瓜兄,你说我到底什么时候回现世好?”
沈清秋:“你真的想回现世?飞机打多了视力真的会下降的。醒醒吧,你只是在等人给你道歉然后把你绑回去继续每天轻轻揍三顿而已。”
未聊毕,开饭了。洛冰河端了两碗面上来。
白面红汤,青油油的小碎葱花,齐整堆放的鲜嫩肉片,卖相极佳。
但是尚清华不会伸爪子的。无需冰哥开口明言,只需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眼神,尚清华就知道,没有自己的份。
沈清秋叹道:“所以我说你来的不巧。”
毕竟冰哥亲手做的菜饭,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吃的。尚清华没得话说,缩在桌子的角落,眼巴巴看着对面两个分了筷子。
后来沈清秋终于看不下去了,忍笑夹一片肉到洛冰河碗里,发了慈悲:“算了,别逗他了。你师叔这些日子够可怜了,不要再欺负他。”
洛冰河把那片肉送进嘴里,头也不抬地道:“锅里还有。”
尚清华乐颠颠抄铲子去也。
他端着面哧溜哧溜吃得热泪盈眶。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果然还是与绝世黄瓜同乡之谊。
蹭了一顿鲜美无比的拉面,尚清华已喜出望外,压根没想过要留宿。
开玩笑,他可不想听冰哥的墙根。睡眠质量能不能得到保证是一点,第二天冰哥会不会把他两只耳朵切下来下面又是另外一点。
看沈清秋过的是什么神仙似也的日子,再看看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人比人,气死人。真是岂有此理,分明他才是作者,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之神卡密萨马,都对他好一点行不行!关爱作者!保护作者!
尚清华一边回味儿子给他做的唯一一碗面的滋味,一边用草根剔着牙,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走着走着,忽然脚底打了个滑。
小路旁边就是山谷,尚清华没带剑,摔下去可飞不起来,破口大骂骂自己:“怎么好好的走路上也会打滑?老子又不是自带平地摔绝技的漫画女主!”
坐地上一看,并没有突兀的多出来的香蕉皮或小树根,只有一小滩水洼。
只是那摊水洼,是冻住了的。四周低矮的野草,也正在隐隐爬上一层薄霜。
尚清华连滚带爬扑到离他最近的石壁上,背靠着它寻求一点安全感。
他本以为,自己磨磨蹭蹭作死还不回去,拖到漠北君终于找上门来,这已经是最糟糕的设想了。可从嶙石垂藤后转出某个人时,他才发现,事实还能更糟糕。
凛光君道:“哟哟,看看,这是谁呢?”
尚清华干笑道:“是啊!究竟是谁呢?”
凛光君拍了拍他的头顶,道:“漠北他找你找得快把北疆翻过来了,你倒是会躲,啊?”
“君上说笑了,我哪有躲……”
“是吧?我也奇怪,有什么好躲的?上次在冰堡里,你立下那么大一桩功劳,漠北奖赏你都来不及,何苦想不开,要跑到这穷乡僻野来?”
“哪里哪里!”尚清华连连摆手:“不管我的事。上次全是漠北君凭他老人家自己的本事……”
这推辞本是怕上次冰堡败退事件凛光君也给他记上一笔,谁料闻言,凛光君陡然变脸,声色厉戾道:“你的意思,是没有你这条卑鄙阴险无耻下流的苍穹山走狗半路杀出来坏我好事,单凭那臭小子一个人就能打败我?!”
应也是错,不应也是错,尚清华叫苦连天:“怎么可能!漠北君他打败君上您,靠的只是偷袭而已!”
凛光君:“你在讽刺我吗?”
尚清华:“……”
一想,对哦,最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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