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的这段时间内,韩地叛乱与迅速灭魏两件事,为何秦王政没有选择李信作为主将呢?很明显,李信是作为边将骑兵将军而培养的,面对中原地带步兵对抗为主的战争,并非是其所长。而在攻楚时猛浪自负的秦王政与亲信乃至全体朝臣们,都认为楚地纵深广阔、人烟不及中原稠密,未必不能依靠李信的骑兵大纵深包抄迂回战术取得胜过楚军依托水路集结军队优势的另类路径。只是事实证明,草原游牧部落自有骑战对抗方法;擅长舟楫集结力量和部分地带山地作战的楚军另外要算做一回事,不服周礼不等于没有文明存在,楚系相对独立发展文明,在军事领域同样有耀眼的光芒——楚国在策反昌平君的出计,其价值对扭转前期李信近乎全胜形势上,可谓功不可没。显然第三次明显培养重量级方面大将的计划再度落空,亲信军官团中只有王贲一人光鲜亮丽,但罪责完全可以推过到昌平君反水一事上,趁机清洗楚系贵族在秦王廷中的分量,削弱影响力。天下安定,将军们的作用本身已走下坡路,那么能够提前整顿王廷中的派系,昌平君给出的由头真的很是时机,相当地中在嬴政下怀。
灭国战应该怎么打?其实嬴政时代并没有给出好的答案:欺负小国可忽略不算,对待幅员辽阔、国内情况错综复杂的大型国家来说,不仅有完备的山川河流之险境可以依托,而且攻击其都城即便拿下,也决然不等于国家的败亡——越是大型国家,内部力量越是会出现地域分化的趋势,攻下各股力量交织在一起的都城,反而会给出外地势力出面整顿山河残局、承担国政主导地位的机会,未必那么像话。何况在短暂的占领期间,对辖下领地内无法进行快速统合,抵抗力量持续数年才是常态。当各处反对者以武力形式出现,且彼此有一定程度声援共济时,问题只会变得无比复杂,之前夺走得势成型的王者与其所率力量的战役反而只能当作图一时爽快的不负责任行为看待。
后续从秦王廷上王政提出攻击楚国开始观察,王翦的做法其实颇值得玩味,根本不是一位积极进取抑或与秦王政怄气的老牌将帅——这点是在当时秦廷中枢之外任何时空的绝大多数知史者所不察觉的。
从后来记录中可以辅助反推当时情形:讨伐荆国(避子楚名讳)的决定首先要绕开朝中多数大臣,在极少数嬴政亲信的高层军官团与谋臣组成的小圈子内部圈点将领,以保证事出机密,防止被荆国潜伏在咸阳城内自上而下的细作网络探知。首先被问到的是王翦,其次是李信,这一顺序未必有误,但两位将军也未必会在同一处地点同时受到王政召见,同处一室共同问对——只有分别单独会见,才能假扮成商讨国事与进攻辽东地区燕国余孽方略、避开势力广大的楚系后宫与外朝政务力量猜忌:秦王居然在背着楚系谋夺楚国从鄢郢迁都后的‘全部’东部领地,这可是在摧毁楚国作为秦国重要盟友的互信前提,破坏楚国能够维持表面和谐而坐视嬴政出兵韩、赵、燕、魏却不动如山的原因。按照后来的年份推算,可以想知的是王贲在平灭韩地大叛乱后收集到楚国在背后暗中支持的足够证据,因此使秦王政能将这些证据当面摆在秦王廷上,以狠狠煽去楚系外戚力量的气焰正炙时,命令王贲于同年出兵攻入相邻的荆楚属地:大城邑郢陈,借口活捉逃回韩地大叛乱策源地郢陈的故韩王国贵族,出兵将郢陈附近十余个县邑收入囊中,而在外交上施以威压,秦王政上台的首次大举攻楚的战争定性问题,仅仅对国内楚系和国外荆楚国家层面宣传为报复性局部进攻,后续规模视荆楚态度,可防、可控、可制,就这样一巴掌打在楚系众秦臣脸上,对方还无法反驳。可这件事明显把王翦逼急了——国王不地道,把俺老头子一介黔首出身的中立型大将逼迫到楚系的对面?这事是在逼俺站队?当初告诉俺儿王贲出兵韩地只为平叛,现在变成这副德行,若是知道现在这场景,俺这吊丝政务背景敢去招惹国内的楚系外戚力量吗?说什么也不能放行贲儿担任平叛总指挥开赴韩地啊。嬴政你真的好毒辣,当初喊俺担任攻赵总指挥,却把包围邯郸的任务分给杨端和所率步兵队伍,他走的那条路不是俺老头子费劲扒拉穿过的太行山陉,而是平坦的河内郡平原直达赵都邯郸城,当时俺就纳闷,为啥你这么安排,莫非你在邯郸当人质的时候脑子被邯郸的市井泼皮牵引大牲口踢过?会时不时犯抽搐所以这样安排俺?现在终于明白了,硬是把俺老王家架在火上捧杀,名气空涨,攻燕时还是不放俺安排总指挥一职空涨资历,原来是这么个花花肠子,算计来算计去,盯着俺的宝贝儿子王贲,拿他出头,最终逼俺站在楚系的对立面上,进而完成你最终的王制集权与政务改之革新计划,真是太歹毒了……
攻楚战争进行到一定阶段后,秦-楚两国使者往来络绎不绝,在楚系的撮合威压秦廷之下,荆楚割地好和的计划正在被提上日程,针对郢陈城内收容韩地叛乱贵族余孽的事实荆楚供认不讳,因此此次战争最终被正式定性为秦-楚两国缺乏战略互信的‘摩擦级’偶发不友好交往,出兵的确可防、可控、可制,尤其是‘可退’!
可退?怎么个退法儿?嬴政把楚系中刚刚被规训的老相昌平君——亲爹是逃回荆楚继位的考烈王,昌平君在嬴政亲政早年带兵于蕲年宫平定嫪毐叛乱,功劳由来巨大;本人又是楚系在外朝的第一代表人,于秦国地位向来尊崇;生母又是秦国公主,属于秦-荆楚深情厚谊的爱情结晶物,如假包换。这么样一个妙人儿前往郢陈担任秦国新攻占荆楚十多个县临时组装起来的边郡郡守,还算是屈尊就任下职呢荆楚王你看妙不妙啊。就这样,昌平君去郢陈当地安抚新占领区百姓了,而百姓必然不明所以,只会对着这位荆楚血脉、秦国出生并长大的‘本国’公子一口一唾沫:“呸!狗楚奸。”昌平君也只能说,我tnn招谁惹谁了?行政降级就算了,门外整天有人往住所里扔砖头,更过分的还有石块,会砸死人的好嘛然而他所谓的安抚工作卵用并不大,能招徕的尽是些无耻之徒,在荆楚国力依旧强大的当下,唾弃昌平君是沦陷区楚民心目中的政务正确——这就导致昌平君每天过得无比郁闷,而且实际政务并不怎么在自己手中被掌控:嬴政是有防范他真的掌权投靠荆楚,与秦国对手沆瀣一气,在南境挑起冲天大火的。
但不管怎么说,驻扎在郢陈及附近地区的秦兵大部分可以退后回秦国了,荆楚松了一口气——但这件事不等于是嬴政放这些秦兵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因为嬴政此次出兵郢陈的另一大目的就是敲山震虎,打击魏国的反秦意图。现在荆楚服软了,那么魏国是否有必要被针对一下呢?很有必要。
就这样,火速进兵水淹大梁灭魏的计划迅速上马(一年前才剿灭韩地大叛乱)总指挥居然又是王贲,双方出动兵力超过均不下四十万,合起来或许真的接近过百万——这种恐怖规模的兵力得以被动员起来的原因,首先因为这里是中原腹地,人烟稠密,地区百姓的确有此数量,动员后集结地与实际作战地区平均水平在二十公里左右,魏国的确在辖境日益被迫割让缩小的情况下,进行着一场全力动员的守土抗战;其次秦国在攻占郢陈附近地区后,此时领土已经包围了大半魏国边境,魏国除了东部与荆楚还留有几个县邑的接壤外,其余地区均处在秦国的包围之中……仗打到这份上,着实窝火,但秦国对应能动员起来的兵力超越魏国且因先手优势而将魏军分割包围在各处战略要地,也不稀奇,所以魏国虽然还有一定的战略纵深,人力物力财力民心士气均处于高位,但还是被早有预谋的秦军打成了针对魏都大梁的围城打援战役,而王贲对大梁实际采取的又是水淹法,围城后三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就这样把城墙泡坏了。
此时再讨论荆楚在秦国在嬴政领导下对外战争高歌进取、所以产生危机感,进而支持韩地叛乱外,是否有这种危机感蔓延到接洽魏国方面、企图使魏-楚两国外交关系重新修好的地步,意义已经不大了。王贲对韩地-荆楚郢陈地区-魏国全境的接连发难,实际针对韩、荆楚、魏三国的三场战争,间隔时间只有数月,若非类似嬴政这样的明君在位,能够当机立断,这些互相支援的议案基本还在前朝公卿讨论过程中磨磨蹭蹭呢,何况有尉缭等秦国使者明暗对各处要害公卿人物使坏勾兑,荆楚与魏两国根本走不完行政议事流程,就轮到自己挨打了。
这其中最妙的那步棋必定出自嬴政派遣王贲平叛韩地一事上,个人军事指挥素质过硬,不仅迅速布控各处进出要地隘口,形成瓮中捉鳖之势,又来回拉网式搜捕,以兵力优势扫荡韩贵族相对分散的叛乱队伍,最终迅速收网毕功,杜绝境外势力荆楚与魏国武装干涉的可能。而且不断‘生擒’叛乱匪首将他们活着送达咸阳,以大量可靠人证逼迫楚系外戚交权并默许出兵郢陈缉拿逃走的少数韩王国贵族,硬是将针对楚国郢陈及附近地区的侵略战争打成‘师出有名、讨伐不义’的反对干涉内政的境外追剿韩遗民局部战役,王贲若没有在脱离亲爹王翦后放飞自我、逃脱家训、异常膨胀的大举捞功心理,怎么也不敢公然开罪楚系外戚,也是此时开始,王翦与王贲父子的隔阂开始明确,矛盾闹到决裂的地步。
所以在同年攻魏得手后,嬴政询问王翦攻荆事宜时(王贲此时应当依旧在魏地坐镇,指挥各路秦军平定因为大梁速降而不愿轻易归属秦国统治的魏国各路地方势力,所以不能抽身回咸阳复命,也就不在被问询对象之中——王贲此时是有具体作战任务区域滴),王政所想自然与一身虎胆、王命下达后随即指哪里打哪里的王贲高度一致,王翦此时却像坐着过山车心情起伏不定,依旧在心底咒骂秦王戏耍着他父子二人顶在前面对抗楚系外戚的天雷。
王翦之前为什么没有担任这次针对魏国全境战事的秦军总指挥呢?因为对韩地-荆楚郢陈地区-魏国全境的作战完全是根据时势逐步开启的,并非后面的战争一定会被前线秦军连轴转地开启,反而因为战事不断扩大而在秦国后方持续予以征兵增援前线、配合前方总指挥王贲需求而加罢了。既然王贲对前线秦军‘带顺手了’,自然就顺着路子带着打下去就好了,即使真的出事,还有其他新生代将领可派去支援南方前线,而且王翦因为其子王贲在南方前线的缘故,不得不持续在朝中与楚系外戚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页/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