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了,说出来也是丢人。
叶礼红着面皮隐忍下来。
996:“……哈哈哈,秦青干得漂亮!叫他说你恶心,咱们怼死他!”
秦青撇开头,小小地弯了弯唇。被人当着面说恶心,他也是有脾气的。
“回村里吧。”他厌厌地吩咐了一声。
坐在车厢外面的阿牛连忙答应,赶着马车回了村。
远远的,秦青就看见江匪石搬来一套桌椅坐在村口,身边闹哄哄地围满了人,刘三和村长站在一旁连吼带骂的帮他维持秩序。
“都他娘的散开!排好队!妇人和女童先登记,然后是猎户,无关人等全他妈给老子滚,否则老子揍人了!”
“散开散开,别挤!”
最先卖掉自己妻女的那个中年汉子高声哭喊:“村长,我婆娘和女儿都被我卖了,这可咋整啊?家里已经没米了,我儿子都快饿死了!”
他一开口,人群里就传出许多喊声:“村长,你帮我们把婆娘女儿都要回来吧!我们可以把钱还给人牙子!村长,你替我们想想办法!”
村长不耐烦地骂道:“卖都卖了,谁他娘的帮你们去要!人牙子背后都有豪绅或官府撑腰,你们以为是我一个小村长惹得起的?家里没有妻女老娘的都给老子滚,别来这里添乱!”
“可是村长,我们活不下去了啊!你给我们一条生路吧!”那个中年汉子扑通一声跪下,哭着给村长磕头。
于是卖妻卖女的那些人全都跪了下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村长面露不忍地避开,沉沉叹了一口气。
江匪石却淡淡一笑,戏谑一般说道:“堂堂几个大老爷们儿,难道还找不到养活自己的生计,只能靠妻女?活不下去就回家扯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村长扭头就走,彻底不管了。正如江匪石所说,都是大老爷们儿,难道自己找不到活儿干,非得把妻女找回来给他们挣钱?
不断磕头跪拜的那些人知道江匪石是个铁石心肠,只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恍恍惚惚地走了。怀里揣着的几百个铜板好像变成了烙铁,烫得他们心口发疼!
然而这种疼痛却绝非源自于对妻女老娘的不舍,而是对未来的绝望。
叶礼拧着眉头冷睇这一幕,并不同情任何一个人。
秦青掀开车帘走出去。
叶礼连忙回神,一个箭步冲出马车,跳了下去,半跪着送上自己坚硬可靠的膝盖,手臂已经伸出,大掌静静摊开,等着秦青的小手将之握住,借一把力。
这是叶礼唯一能够让秦青满意的地方。
叶礼仰头看着秦青,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态度是有多殷勤。
原本想为主子分忧,自己来当这个人形台阶的阿牛:“……”
四殿下,咱们不要这么拼好不好?咱不要忘了咱的高贵身份啊!
996:“……这是恶心的样子吗?秦青,放我下去,我要撒泡尿让李夙夜好好照照他这副狗腿子的模样!”
秦青被逗笑了,漂亮的桃花眼不由弯了弯。
叶礼眼睛一亮,皱了一路的眉头便在此刻松开了。他完全未曾发现自己的心绪已被秦青不知不觉操弄于股掌。
秦青握住叶礼的大手,踩着对方坚硬的膝盖,轻飘飘地落了地。
看见满身花瓣,清艳绝伦的一个玉人缓缓走来,村民们连忙让开,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地叫着小侯爷。
秦青摆摆手,径直走到江匪石跟前,指着远处被烈日烤焦的山林说道:“你组织一批人把靠近村庄的树木都砍掉,至少要砍出十丈宽,工钱我来出,每个人一两银子。”
江匪石立刻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小侯爷是怕山林着火,波及村庄吗?好的,我这便找人去砍树。”
叶礼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刚才秦青叫自己看的竟是山上焦黄的树木,而非什么野兽和匪患。
他自小养在宫中,哪里知道夏日还要砍树防止山火?他又没在山野里生活过。
面皮一阵紧似一阵,烧得热辣辣的。叶礼抬眸去看江匪石,目中划过一丝敌意。这人好像总能在一瞬间领会秦青的意思。而秦青看他的眼神也露出了激赏和欢欣。
敌意不知不觉加重了,惹得江匪石也看过来。叶礼连忙收回目光,垂下头。
“砍掉的树木别乱扔,运到侯府来,我会按照市价收购。我准备扩建房屋,需要很多木材。若是附近村寨还有空闲之人,尽可以去侯府帮我打地基、烧砖瓦、建院墙,工钱不会拖欠你们。”
秦青慢条斯理地说道。
江匪石眼珠一转,立刻便笑了:“那么小侯爷可否把招纳工人的差事交与我?有些人好吃懒做,就算去帮工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绝不会出力。我对附近的人都很熟悉,我保证帮小侯爷招到又勤快又老实的工人。”
秦青深深看了他一眼,勾唇低语:“那便劳烦江先生了。”
他知道江匪石想干什么。领到了这份差事,江匪石便要绝了先前那些卖妻卖女之人的路。
那些人就算把脑袋磕出血,他也不会为他们登记报名,送去侯府做工。
江匪石的心就有这般狠。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有些人就是该死。
为了多一口饭吃,把孱弱的女儿活活掐死。为了尝一尝肉味,互相交换幼儿当两脚羊烹煮。父母得了重病,直接扔进山里喂狼……
乱世的残酷非常人可以想象。
而江匪石却把这些禽兽不如的行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不会给这些禽兽任何一条活路。
江匪石弯腰拱手,谢过小侯爷的赏识。
秦青忽然凑上前去,附在这人耳边低语:“江先生,你是一个妙人。”话落,他弯了弯昳丽多情的桃花眼,勾了勾粉嫩优美的薄唇,戏谑地笑了。
江匪石耳朵一烫,心也跟着急跳起来。小侯爷果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笑得同样温柔多情:“小侯爷也是个妙人。附近村庄这些人在小侯爷的照拂下,怕是今岁唯一能活到来年开春的灾民。”
“江北城也会无事的。”秦青拍了拍江匪石的肩膀,这才缓缓离去。
叶礼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忽然凑得很近,头碰头说起了悄悄话。他们还望着彼此密密切切地一笑,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秦青说什么,江匪石都能第一时间领会。江匪石心里想什么,秦青似乎也知道。
秦青喜欢男子,这江匪石长得俊美,脑子也聪明,秦青会不会转而喜欢他?
叶礼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短刀,忍耐着一阵烈过一阵的酸气。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酸的。是因为不甘心被一个平民百姓比下去吗?
叶礼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了江匪石。
江匪石却只是轻飘飘地睨过来,微弯的唇角带着几分轻嘲。
这傲慢的表情与秦青像了十成十。他在故意模仿秦青吗?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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