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了自己,甚至私下里通柳并舟,想要扶柳并舟上位呢?
当日逆道陈太微行刺他时,曾说过要扶柳并舟登基为帝,冯振是不是早就投靠柳逆了?
他越想越是愤怒,刹时恶从心中起,恨意与落难后的难堪齐齐上涌,他突然抽出冯振挂间挂的大刀,‘噗嗤’一声送入这对他忠心耿耿的冯振胸口,一下将冯振胸膛捅穿了:
“逆贼!”他大声的怒骂。
冯振的手还在替他擦额头的污秽,刀子入体时,他的动作一下僵住,他甚至根本感应不到疼痛,而是听到神启帝的‘逆贼’二字时,本能的解释:
“皇上,我是冯振啊——”
他对神启帝的忠心日月可鉴,怎么会是逆贼?老皇帝是不是生死关头受了刺激太大,认错人了!
“杀的就是你!”神启帝面目狰狞,怒声恶骂:
“狗东西,你这不中用的老物,救驾来迟,你是不是早里通外敌,投靠柳逆了?”
“我……我没有……”
冯振手无力的下滑,还在惶恐的摇头:
“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绝,绝不可能背弃您……”
“你还敢狡辩!”神启帝大骂:
“当日柳逆显能耐,你曾跪他——”
“……”
冯振的眼瞠倏地瞪大,他努力回想,终于忆起当日的情景了。
他受儒圣人威压影响,迫不得己下跪,却没想到这样一桩‘小事’,竟被神启帝牢记于心,以至于引来了今日的杀身之祸。
“这……这是为何啊……”他百思不得其解。
临死之前,他回忆自己的一生:他出身贫困极了,家中父母的模样他记不得了,只记得贫苦衰老的脸,令他厌恶。
父母生了五子三女,但都养不活,女儿出生不久便被送人,几个兄弟也过得很苦,有些被卖人为奴。
他懂事之时,宫中招揽内侍,父母商议要将最小的弟弟送进宫里做内侍。
那时的他还不懂宫侍是什么,只知能穿好衣裳,能吃饱肚子,因此他对弟弟心生嫉妒,夜里捂死了他,最终如愿顶替弟弟入宫。
入宫之后,他遭受净身之苦,也在宫中感受过人心险恶。
他不是什么好人,为了争抢入宫名额,亲弟弟也能杀,在入宫之后也做了许多坏事。
可凡事却有例外,他性情阴毒无情,对父母亦是情感淡薄,可他一生却对神启帝忠心极了。
内侍本来不掌权,他的一切全靠神启帝提携,神启帝任命他为镇魔司之首,使他有权可掌,有事可做。
他原以为神启帝对他有知遇之恩,将其视为明主,甘愿沦为他的走狗,却没料到神启帝的阴毒远比他更甚许多。
“天理循环——”冯振突然惨笑。
神启帝一听他这话,心中更加厌恶,握紧刀柄,抽出再送,刀子入体,‘噗嗤’声响中,血液四溅,冯振的瞳孔很快放大,临死之前,他叹息:
“果然有报应啊——”
随即咽气倒地。
血溅了神启帝一头一脸,他见冯振已死,还不解恨。
事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冯振尸身‘嘭’声倒地,随即被咆哮的洪水卷走,只留了大滩腥臭的鲜血洒在土堆、神启帝的身上。
满头是血的老皇帝手握着大刀,镇魔司其他人脸上的笑意僵住,见到皇帝的冷眼,俱都惊恐的退后。
……
而此时远处的朱世祯见情势稍微可控,姚婉宁回到姚守宁的身侧,安危再无需他担忧。
已经骷髅化的孟松云从地面坐起身来,黑气重新涌入他的身体,化为丰盈他躯骨的‘血肉’,令他恢复原本的模样。
朱世祯有些爱怜的看着这个结义的弟弟,脸上露出笑容。
他结合了‘河神’的记忆,自然知道未来的自己做了些什么,他很快将目光从孟松云身上收回,接着转头四处眺望。
入他视野的,是满目疮痍的神都,幸存的百姓并不多,许多人神情绝望而麻木。
更多的是水里的浮尸,达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
大庆的气运衰竭,已经无力回天。
而凭借血脉相连的感应,他很快找到了一簇微弱闪烁的红光——那是神启帝暂时栖身之所。
朱世祯想起先前的种种,目光一冷,很快往神启帝的方向大步前行。
另一边,神启帝杀死冯振之后心中出了一口恶气,见镇魔司的人俱都害怕,心中顿时舒服了许多。
他宁愿要人恐惧,也绝不能狼狈的令人怜悯。
“还不快来扶朕起身,待朕回宫,自会论功行赏,你们——”他正语出威胁,耳中突然听到踏水而行之声。
神启帝鬼使神差的抬起了头,便见远处水面之上,身穿盔甲的‘河神’正大步行来。
“啊!!!”
先前‘河神’灾厄来临之时,神启帝也是神都城中被困的一员,他一见‘河神’,便大喊:
“妖孽来了!”
“护驾,快护驾。”
他有预感,此‘妖’是冲着自己而来。
若是冯振在世,自然第一时间挡在他的身前,可此时冯振被他亲手杀死,又哪里有人还能护驾呢?
镇魔司其他人一见‘河神’靠近,俱都吓得作鸟兽散,神启帝喊得越凶,这些人便跑得越快。
“冯振!冯振护驾!”
神启帝尖声大叫,一时惶恐不安。
朱世祯冷眼望着这个如鹌鹑般的子孙,眼中露出厌恶之色。
他掌控江河,与河水感应极深,此时往神启帝面前一站,稍一闭眼,便能从河流、风声、残余的鲜血与怨气的反馈里得知先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畜生。”他沉声骂着。
“老祖宗,老祖宗,不要杀我——”
神启帝一听他说话,顿时眼睛一亮,大声的求救:
“我是您的子孙……”
朱世祯哪里愿意与他多说,两人之间隔代太多,仅有的血缘联系其实已经很是稀薄,他一把抓起神启帝,身形一闪,便原地消失了。
在朱世祯抓人之时,姚守宁扶着大肚子的姐姐找了个勉强能落脚的地方坐下,又是守着重伤的世子,又是转头去看孟松云。
黑气涌入孟松云的身体,使他很快长出‘新鲜的皮肉’,但他的情况很是糟糕,脸色苍白得近乎泛青,眼里无数细黑的血丝攒动。
细长密集的黑气化为长发在他身后妖娆的铺垫开来,他此时鬼气森森,已经看不出‘人气’了。
“五哥,你还好吗?”
姚守宁关切的看他。
他手里长剑淌血,那血液散发着阴冷的感觉,腐蚀着他的身体,他胸前破开一个大洞,此时断裂开的血管拼命的蠕动,像是在渴望着什么。
听到姚守宁问话之时,孟松云抬起了头,扯了扯嘴角,正欲说话,突然又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抬起了头。
姚守宁注意到他的动静,也似是察觉到了有气息在靠近,她抬头一看,见远处黑影一闪,接着那影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远处。
只见朱世祯提了一个神情狼狈的老头,在原地定了片刻之后,缓步往孟松云走了过来。
孟松云愣了一愣,接着咧嘴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朱世祯。
“小五,你心愿已经了,是不是?”朱世祯没有理睬他的防备,而是温声的问他。
“……”孟松云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盯着他看,手却紧紧的握住了长剑,剑身又开始淌血。
“你回到七百年前,见到了你的师父,了结了当年的遗憾,是么?”朱世祯再问。
“那又如何?”孟松云皱了皱眉头。
不知为何,他很不喜欢朱世祯此时问话的语气,仿佛自己在无理取闹,而他则对自己百般包容。
“哥哥真为你开心。”朱世祯的语气更加柔和,“你了结了心愿,我能感应到,这颗心脏,应该还你了——”
他说完,以手指向神启帝胸口处。
“老祖宗——不要,不要杀我——”
“救命,救命——”
神启帝被此时的情况吓疯了,他双手拼命的环胸,并向朱世祯哀求:
“我才是你的血脉子孙,老祖宗——”
“你舍得吗?”
孟松云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满脸讽刺的问。
朱世祯就笑道:
“小五,这本来就是‘我’为你准备的,我当年费了很大功夫,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以大庆气运蕴养你的心脏,七百年,就等着你心愿了结的这一天,将此物取回。”
他放纵的看着这个结义的幼弟,仿佛在包容一个闹别扭的不懂事孩子似的:
“如今时机到了,自然是要还你的。”
话音一落,他的手顿时化为影子,钻入神启帝的胸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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