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保镖使出吃奶的劲儿阻拦记者,拼死掩护,霍普再次提醒,“傅,这几家媒体都致力于消费者金融保护,我认为您无需回答他们的任何提问。”
傅承致本来也就没打算说话。
好在他们的位置非常接近合宜大楼,已经有警卫上前接应,为傅承致辟出一条安全带。
他接过助理手中的墨镜戴上,面无表情疾步朝前。
一支话筒不知什么时候钻了空子,就这样斜插到他嘴边。
“您知道《纽约金融》在今早发行的报纸标题中,指责您为恶龙吗?”
不知是哪一个单词触动了他,又或许是累积的提问已经令他感到不适,傅承致的脚步突然站定。
他冲提问者的方向偏了偏头,瞧清他的名牌,抿成一条线的唇角微翘了翘。
“里奥,我更愿意认为自己是开拓者、梦想家,这种指责在我看来异常愚蠢幼稚。”
霍普……哦豁!
完了,他就知道。
傅承致并没有就此停下来,他好似要一次性替他们答疑。
“戴维斯的观点大错特错,部分宣传家总喜欢以扭曲的方式将市场的一切负面影响归咎于资本。事实上,投资者才是绵羊,错的恰恰是监管者,问题是真正犯错的人永远不愿承认。”
里奥兴奋将傅承致每一句回答录入麦克风。
霍普却不动声色记下里奥所在的报社,努力克制在看向他的目光中带入同情。
从傅叫出他的名字起,霍普就清楚,里奥自以为的独家报道不仅发不了,还很有可能再也领不到下周的薪水。
因为钱和权真的能搞定一切,让老板免受任何麻烦,包括舆论。
傅承致继续侃侃而谈。
“民众常常会忘记经济没有永远的繁荣可言,这不过是正常的经济规律,砸破几个银行家的脑袋解决不了深层问题。”
“我的道德无可指摘,合宜永远是消费者忠实的伙伴。”
……
这番逻辑自恰的辞令对普通人来说冠冕堂皇到欠扁的程度,墨镜都挡不住他那悲悯伪善的嘴脸。
别管这位瑞士籍华裔面目生得多英俊,活脱脱心肠冷酷的丑恶资本家,里奥简直现在就想给他来一拳。
不必说他,边上围观的示威者听见这话更是忍不了!
尽管伦敦骑警已经在努力靠近维护秩序,还是没能按耐住民众群情激愤,就连傅承致也高估了二十几个保镖与警卫的战斗力。
人群里不知是谁冲他的方向扔了个烟花弹,傅承致被保镖一把推开,在混乱中随着闪避的人群跑出十几米那么远。
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有道单薄弱小的身影一头朝他扎来。
傅承致第一反应是躲开,只是千钧一发之际,他紧急扭转了自己的动作,改为展开臂膀将人兜住,直接用中文问候,“嗨,你还好吗?”
“你也是中国人?”听到熟悉的母语,令嘉惊险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我还好,谢谢。”
刚刚拥堵的核心位置因为烟花弹忽然四散,她还没来得及一块儿跑,就被后来人推搡了一把,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她现在就被按在地砖上踩踏了。
令嘉抱紧包再三致谢,在傅承致眼里,她惶惶不安得像只小兔子。
他笑了笑,抬手将胳膊挡在她背后,挡着四面八方挤来的人流,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逃出去。”
这人穿着衬衫西裤,皮鞋鞋面光洁干净,看上去像是金融城的上班族而非示威者。
情形越来越混乱,靠她自己的力量想要上车,大概得留半条命在这儿。
令嘉当即点头,“当然,太感谢你了!”
男人身形颀长高大,并不畏惧四下游|行者的擦碰。
和他结伴后,移动速度明明变快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却冥冥中感觉背后的氛围越来越可怕。
喊声渐大,她甚至听见了有人在骂“中国佬,滚回亚洲”一类的歧视口号,以及更多过分的脏话。
令嘉忍不住回头瞧一眼。
果然,被针对不是错觉,那群跟她俩一样迅速在队伍中移动的示威者激进派就是来追他们的!
“不是反资本游|行吗,主题怎么变了?”令嘉气喘吁吁加快脚步。
“不奇怪,他们责怪移民夺走了他们的生活,强占他们的福利房产职位……蠢货一旦被愤怒裹挟的时候,总喜欢把错误推给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抱歉,是我连累你了。”傅承致冷静回答,但只字不提自己身份。
令嘉迅速理解了,原来他就是刚刚引发骚乱的核心。
原因大概是他的亚洲血统,又在金融城从事高薪行业,这就被人盯上了。
“您不必道歉,应该被谴责的是他们。”
队伍已经接近最前端,越走越稀散,再没有人流遮挡了,令嘉稍一回头就能看到那群逼近的激进派。
她快喘不过气了,只能用尽全力加快脚下的速度,扣住傅承致的手将他带往另一个方向。
“……跟我来,我、的车就在下面停车场。”
谢天谢地,帕克就在地下停车场焦急等待她的到来。
令嘉一口气带着人跑到车前,连句解释也来不及说就上了后排,吩咐帕克快走。
才从车位拐弯出库,果然还是和那群示威者撞上了。
尽管清楚车窗是能隔绝一切视线的防窥玻璃,她压低身形还是心跳如擂鼓,不自觉抓紧手边一切能抓的东西。
直到那群人的视线越过车身往后,车子加速将所有人甩远,令嘉才直起肩,深深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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