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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人覆上去,再沉下去。
她轻轻地抽着气,“……我想看着你。”
“乖。等一会儿。”
他口中的一会儿,可长可短。
徐幼微香汗淋漓时,才得以面对着他。
……
翌日,孟观潮出门之前,谨言慎宇问道:“大老爷、大公子、二老爷已经得了发落,随后——”
孟观潮分外平静地道:“过个三个年,染病,不治而亡。在那之前,好生照看着。”
谨言慎宇自是明白,所谓的照看的意思。
孟观潮神色如常地出门。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而在眼下,却分明是没做到。只是觉得,之于当下,是没把事情做绝的必要。
到底,其余的孟家的孩子,不知晓上一辈的恩怨,有可能变得更好。
不论如何,他还是没有老大的冷硬心肠,没法子对在眼中是孩子的人下狠手。
再让手下观望几年吧。若有养虎为患的苗头,到了适当的时候,再寻由头处置了便是。
但他估量着,不会有那种伤人伤己的可能:女孩子们,会相继出嫁,男孩子们,会相继建功立业或是娶妻成家。观其取舍,便见其心智。
徐幼微一直在观望的,是孟观潮对两广总督康家的态度。
曾故作不经意地提起过三两次,孟观潮只说康家还好,只要一切照旧,年之内,都会一切如常。
起先是不懂,因为担心康清辉已经成为大老爷的质子,后来,大老爷的案情明朗之后,便知道康家父子已经做了明智的选择。
但这并不能全然打消她的担忧。毕竟,前世康家出事是在几年之后。
康清辉那样的人,只要稍稍调整一下生涯路线,便能早日成为太傅的左膀右臂。
明明也是做到过的人,在这一世,没必要与家族一起经历腥风血雨。
但想要康家改变,又该从何处下手?
目前而言,她无计可施。一个女子,总不能好端端地去见一个男子吧?也不能好端端地告诉一个人,你要是不小心,家族就会落难吧?
人家信不信倒在其次,被孟观潮发现了,不知是什么后果。
头疼。
徐幼微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重生,在遇到这种事情而言,是再失败不过:能帮到孟观潮的委实有限,大事上,他的杀伐果决决定一切。
每到这种沮丧的时候,她只能往好处想:不论好歹,林漪的命途已然更改,太夫人的运道也已更改,不论她付出多少,最起码,她都尽力了。
人就是这样吧,不论重活多少回,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也是微不足道,只看他在意与否。
归根结底,有些人,是可以不被局限的,而有些人,始终都被局限在一定的格局之中。
恰如观潮与她。
如此,与其担心谁,倒不如相信他。
他并非前世末年堪称残暴的做派,今生处置的人,必是罪有应得,康家也就不见得有前世的遭遇。
徐家的事情过去了几日,孟家却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静宁公主派人送去帖子,外院的人问明来处,就当即将请帖送回,说太傅早就交代过了,静宁公主府的帖子,孟府一概不收。
气得她肝儿疼。
真是没见过那么矫情的男人。不就是看上你了么?至于这么打女人的脸?
气了两日,赶在年节前,她进宫见皇帝。
皇帝一看到这个姐姐,一个头就已两个大,直接询问:“你来见我,是为何事?”
静宁公主道:“我想请你给我赐婚。”
“你又要嫁谁?”皇帝问。
静宁公主没好气,“什么叫‘又’嫁谁?”
“好像你没嫁过人似的。”皇帝摆一摆小手,“自家人,就别装模作样了,有话直说。”
静宁公主多看了说话的人一阵,“我,能不能嫁入孟府?若是不能做平妻,做个妾室也行。先帝在世的时候,我记得,曾反复叮嘱过你,要善待几个姐姐……”
“有事说事,别说那些没用的。”皇帝板起了小脸儿,“朕虽年幼,却没少看史书,当朝公主给人做平妻的事情,我从未见过先例,至于给人做妾,那般给皇室抹黑的行径,更是闻所未闻。静宁公主,今日你前来,到底是想嫁人,还是想羞辱先帝、羞辱我、羞辱皇室?!”
静宁公主心头一惊,诧然望向皇帝,见到的那张小脸儿,神色冷峻,目露不屑,唇角却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分明已有了天子的做派、威严。
她愣住了。
先帝驾崩后,她赶回来守灵、守孝,那时见到的皇帝,根本就是个孩童,凡事都要找他的太傅。
找太傅好啊,太好了——那是她爱慕的男子。由此,从来是赞同皇帝宠信太傅。虽然,赞同与否都没什么用。
想不到的是,那个性子至为绵柔的皇帝长大了,而且,已经生出帝王的刺儿。
“我……”静宁公主嘴角翕翕,不知道如何应对。
“你安生些,朕就留你在帝京;若再惹太傅不悦,朕就把你发配边关。”皇帝目光冷冷的,“你我之间,并无恩情。你就算成为全天下的笑柄,我都不会理会。而你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帮你成为笑柄。”
静宁公主眨了眨眼,再眨眨眼,看向皇帝。她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甚至怀疑,面前的人不是皇帝。怎么样的帝王,都不该这般语带嘲讽地讽刺一名公主。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再叨扰太傅,别怪我不给你脸。”皇帝抬了抬小手,示意顾鹤遣人离开。
静宁公主羞愤难当,却是无计可施,无言可辩,只得狼狈地行礼告退。
等人走后,皇帝拍了拍小胸脯,叹一口气,又摇一摇头。
年节如期到来。
孟府两院在太夫人、徐幼微、四娘的安排之下,处处张灯结彩,充斥着过节之前该有的期待与欢喜。
腊月二十九,徐幼微特地去看了看元娘,是因为知道这女孩子胆子小,容易多思多虑。
元娘见她的时候,一脸病容。
徐幼微无法亦无奈,“好些话我也不方便说,等你到了江南,不妨让下人到民间打听打听,借此,你也就知道,你四叔到底是怎样的人了——他,不肯救的人,必是罪无可赦的,你能明白最好,不明白,我也理解。”
元娘就哭起来,握住她的手,哭了好一阵才道:“四叔手里有军心、民心,这些,我早就查证清楚了。同时手握军心民心的人,不单是地位不可撼动,是他付出了相应的心血。为此,我才想离开孟家。远远的,离开。
“小婶婶,我哭,只是想哭,但是为何而哭,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不知道,这眼泪是为了父兄,还是别的什么……”
徐幼微把哭泣的女孩揽到怀里,“不管是为什么,你想哭就哭。但是,你得明白,日后,你要事事为自己打算,过好自己的日子。”
“嗯,知道……我知道……”元娘哽咽着,不可控制地,搂紧了徐幼微。
徐幼微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心头却是平静无澜。
元娘、二娘之类的人,一如太后,她能给予的,只有面对面的实话实说,却不会付诸情义——不是谁的错,是立场早已注定。
年节到来了。
除夕,祭祖、吃团年饭、坐年。
大年初一,朝臣、命妇进宫拜年。
皇帝比之去年,显得稳重了些,太后则是一如往年,温婉中透着疏离。
徐幼微对于太后,心绪真是复杂得很。如果不是知道这女人是个祸根,那么,之前所有的来往,都会变成伤人的回忆。
徐幼微知道,便从没真正觉得太后是自己可以接近的人。
或许,在太后那边,也是一样的吧:要接近徐幼微,因为,她是孟观潮的夫人,他在意的女子。
仅此而已。
年节期间,孟观潮一如曾经允诺过的,每日除了面见故交旧友,尽量留在家中,陪伴家人。
元宵节当日,宫中设宴,因皇帝年纪还小,不饮酒;太后有些神色恹恹的,滴酒不沾。因而,宴席早早结束。
之后燃放烟火,皇帝心不在焉,太后推说头疼,看也不看。
朝臣、命妇在冷风中看了会儿烟火,便识趣地告退。
皇帝撒着欢儿地回了乾清宫,和顾鹤一起换了寻常的穿戴,在金吾卫、锦衣卫的安排之下,遮人耳目地离开宫廷,去了孟府。
孟观潮带着皇帝、林漪去赏灯。
街头的花灯,大多不如宫中的精致,可皇帝却是瞧着什么都好,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
皇帝特地赏了孟府好些花灯,林漪都细细看过了,但是到了街头,置身于充斥着扰攘、欢笑的街头,心绪也就如皇帝一般,唯有新奇、惊喜。
孟观潮、顾鹤和不着痕迹追随在附近的侍卫们瞧着两个孩子的笑脸,俱是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意外的是,在街头,一行人与靖王不期而遇。
靖王看清楚孟观潮和两个孩子,显得很服气地笑了。
“你追着我们做什么?”孟观潮问。
靖王没正形,“你好看,我不追着你追谁?”
孟观潮笑笑的,“正好,人越来越多,帮我抱孩子。”
靖王抿了抿唇,低头看一眼皇帝。
皇帝立时站到孟观潮身侧,握住他的手。
靖王嫌弃地蹙了蹙眉,嘀咕道:“个烫手山芋,打量我愿意抱你似的。”转而俯身摸了摸林漪的头,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态度特别和蔼,“伯父抱着你,好不好?”
父亲的话,林漪刚刚听到了,自是笑着点一点头,“好啊。”
“真乖。”
那边的皇帝被孟观潮抱起来,先是因为视野更为开阔而欢喜,下一刻就蹙了蹙眉,手轻轻地拍一下孟观潮的肩,认真地对靖王说,“辈分差了。这是我四叔。”
“……”靖王也蹙眉,“是你把辈分弄乱的。什么四叔?你从哪儿论的?”
“父……”皇帝顿了顿,“父亲跟我说的,这是我师父,更要当叔父一样,总之要敬着。”
“这事儿吧,各论各的。”靖王才不肯在大街上跟他争辩这个,“看灯。”
“那可不成。”皇帝一本正经地道,“等到了四叔家里,我们好好儿掰扯掰扯这事儿。”
“你行了啊。”靖王没好气。
孟观潮、顾鹤却是忍俊不禁。
过了一阵子,趁两个孩子聚精会神地看人猜灯谜,靖王低声对孟观潮道:“你真行。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俩孩子出来逛?”
孟观潮一笑,“要是偷偷摸摸的,带他们出来干嘛?”
“好歹遮掩些才合适。”
“越是遮遮掩掩的,越引人注意。”
靖王就想,大抵谁做梦也想不到,太傅会带着皇帝、女儿来街头赏灯,而有这种闲情的官员,在今日就算有心,也不见得有空。是出其不意的事,也真不用乔装改扮。
一路走,两个男子一路买下了很多花灯,估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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