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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章(第1页/共3页)

当晚, 原冲、李之澄得到了靖王回到帝京的消息。哄着南哥儿入睡之后, 两人转到东次间里间的暖阁,遣了下人,喝茶、闲谈。

李之澄道:“我当真是有些年没见过靖王了。”

“皇上登基之后, 他就去了封地, 我也快三年没见他了。”原冲想到靖王, 笑了笑。

李之澄神色柔和, “我记得, 观潮在金吾卫行走的时候, 靖王和他,有些事情上是相互帮衬着。我爹爹没少念叨那些事。”

原冲颔首,笑意更浓, “那时候, 大皇子、二皇子缺心眼儿,看靖王、观潮不顺眼,动不动就找茬,以为他们怎么也不敢动手。哪成想,那就是俩混世魔王,脾气一上来,才不管你是谁, 照打不误。这还是在军中的时候,先帝当笑话说的。”

李之澄笑着叹息,“这辈子就没见过比观潮胆子更大、脾气更差的人。幸亏先帝不待见那些儿子,不然还了得?”

“要是都识数, 先帝怎么会不待见?再说了,观潮怎么不打靖王?那些混帐就是欠揍。”

李之澄忍俊不禁,“按理说,先帝应该最欣赏靖王才对。”

“要是没有观潮,那帝位,也就是靖王的了。”原冲说道,“可惜,他命不好,摊上了这么个太傅。”

“终究是个人物。”李之澄由衷地道,“同样是争储,先帝只拿靖王没法子。”

“这倒是。”原冲说着,笑起来,“要不说观潮是他的克星呢。先帝都不能把他撵到封地,等先帝驾崩之后,观潮三下两下的,就让他再不敢找辙,老老实实去了封地。”

“眼下让他回来做什么?”李之澄有些不解,“他在封地,有罗世元、朗坤看着,如何也出不了幺蛾子。”

原冲目光玩味,“相互利用罢了。靖王折腾这一场,大抵伤了元气,得歇一两年,多赚些银钱。观潮则要用靖王做些事情。那两个人,有意思得很,跟欢喜冤家似的。”

“是么?”李之澄讶然,“我还以为,他们会特别痛恨、忌惮对方。”

“靖王自然是恨死了观潮,你现在给他十万兵,他立马就又要清君侧。”

李之澄莞尔。

原冲也笑,“观潮对靖王,自然也忌惮。但俩人都挺邪性的,不过招的时候,算是朋友。我瞧着,观潮也真舍不得除掉靖王。”

李之澄忍俊不禁,“是他办得出的事儿。主要也是因为靖王不是龌龊之辈。靖王要是想对太后、皇上下手,那母子两个,早死八回了。”

“的确。靖王一直忙活的,只是想逼着先帝立他为储君。没有观潮的话,但凡有点儿兵权,事情也就成了。”

“可惜,先帝不让皇子带兵打仗。”李之澄笑道,“那些战事,都交给观潮了。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先帝在末年,有没有怀疑自己养虎为患。”

“到那时,已经认命了。”原冲说,“先帝和观潮一样,爱惜将士百姓,从不肯用战事制衡朝堂,更不肯让子嗣用战事练手、趁机拉拢将领。多少年了,国库就没充裕过,就算有那份儿心,也没那个本钱。

“一来二去的,本该皇室得的军心、民心,落到了观潮手里。

“先帝不喜靖王,也是有缘故的。一次观潮挂帅出征,靖王负责军需,却被手足算计了,供应不及时。得亏是观潮,和将士们饿了几天之后,劫了敌军的粮草。要换个人,真完了。

“可靖王是真的被算计,还是明知是陷阱也往里跳,谁说的清楚?

“从那之后,先帝就对靖王有心结了。”

李之澄看着他,“观潮呢?”

原冲一笑,“观潮说,他理解。”

李之澄思忖片刻,轻叹一声,“真能做到的,怕也只有他了。”

“先帝最后两年,有时也被观潮气得不轻。”原冲笑道,“算是提前托孤了,安排了三个名为帮衬实为牵制观潮的三朝元老。

“结果,没出半年,就被观潮弄死两个。

“先帝气得两天吃不下饭,随后,担心剩下的那个也晚节不保,还死观潮手里,让他致仕了。

“跟观潮说,真认命了,你小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宫里大总管顾鹤跟我说的。”

李之澄着实笑了一阵,“不认命又能怎么着?从那时到如今,观潮想反谁都不在话下。他不稀罕罢了。先帝比谁都明白这一点。到底,是亲自带出来的绝世人物。”

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原冲站起身来,“我该回府了。”

“我送你。”李之澄随之起身。

他却将她揽到怀里,拥着,不言语。

李之澄有些意外。

自他将所有事交给观潮处理那日,到如今,只有那一晚,亲昵的相拥而眠,别的时日,更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友人,熟稔,但不亲昵。

经过的事太多了,他和她一样,可以做最明智的决定,可以最理智地面对,对于对方,却需要时间消化掉那些事实。

原谅、理解,不是说出口了就能全然做到。说的时候,意味的也只是“我想原谅你、请你原谅我”。更何况,他们连那种话都没说过。

他与她,在最挣扎痛苦的时刻,最在乎的,都是南哥儿的处境、感受。

李之澄仰起头,看着他,“阿冲,原谅我。”

原冲牵了牵唇,敛目凝着她,“那么,之澄,原谅我。”

“我原谅。也从没怪过你。”

“我原谅。只要你在跟前,我就做不到有脾气。你知道的。”他抚着她面颊,抚着这消瘦的女子的如花容颜,片刻后,低下头去,坚定地捕获她的唇。

充斥着热情、思念的亲吻,不含一丝慾念。

良久,他双唇移到她耳边,说:“之澄,我爱你。”

许多年了,经过了许多事,甚而还有很多她不肯坦言相告的事,但,那又怎样?

一切的一切,让他确然明白的是,他爱她。只能爱她。

这一生,心里只容得下她一个。

这晚,孟观潮仍是留在梧桐书斋的后罩房,琢磨李之澄的三个亲人。

他对这种事兴趣浓厚,是以,明知道很快就要知晓答案,还是得空就梳理一番。

李之澄的表哥周千珩,家中人丁单薄,年少时便只剩了他一个。李之澄双亲将他接到身边,视如己出,悉心教导。

他与李之澄的堂兄李之年,同为两榜进士,同在李景和官司缠身时被牵连,没了官职。李景和病故后,两人随李夫人离开京城,再没张罗过入仕。

其实这情形就有些奇怪:十年寒窗苦,考取功名谈何容易,表兄弟两个怎么会因李景和一事便没了斗志、锐气?哪个男子会没有抱负?

他曾私底下犯嘀咕:恩师门里,怎么出了两个废物?却懒得追究原由,放任自流。

锦衣卫找到他们的时候,李之年和李大奶奶深居简出,让管事出面,做些小本生意;周千珩则已是道教的俗家弟子,常年住在一个道观。

“有弟兄说,周千珩一点儿烟火气都没了,看起来,修行的不错。”——常洛如是说。

又一个道家弟子。

孟观潮对佛教、道教都没偏见,熟读能寻到的一切经书,确实能领悟到不少大道理,但是,宁王、周千珩这样,总归是让人觉得不正常。

再就是李夫人,也是奇得很:原冲是多难得的乘龙快婿?她却死活不同意。

她死了,算她有福气。不然,只为南哥儿,就得好好儿跟她算算账。

再者,她为何要将之澄许配给周千珩?

又一件不大说得通的事。但是,周千珩一定是愿意的。

而愿意意味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孟观潮看着周千珩的画像,回想着与那人相关的事。

平心而论,周千珩是挺出色的男子,看起来就是清冷淡泊、心思干净的样子。画像上,便已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年少时,他去李家,不乏碰面的时候,那期间周千珩给他的感觉,倒是担得起谦谦君子、温良如玉。与他完全是两种人。

他是火,是刀,不是伤到别人,就是伤到自己。

周千珩则是水,还像是那种至为澄明、洁净的水。

那年月,之澄是孩子心性,最烦他,只因为文武都比不过他。他只觉有趣,心想你又不考文武状元,跟我比什么?我要不玩儿命地苦学,命就保不住了。傻丫头,懂什么啊?

那时起,之澄就跟原冲相识了吧。

同样的年月,李之年、周千珩除了考取功名,在做什么?有何际遇?

李大奶奶又在之澄的遭遇之中,是怎样的存在?

这些人,又是否与太后、宁王有牵扯?

原冲本来是想缓步行事,年前设局将三个人引到京城。时至今日,自是用不着那么委婉,直接命人手出面,让他们从速赶到京城。

估摸着,明日就到了。

思忖间,谨言在门外禀道:“四老爷,乾清宫大总管来了。”

顾鹤这个时候前来,必有要事相告。

孟观潮立时起身出门,“备一匣子金叶子。”这些年,顾鹤根本就是他在宫里的心腹,他也从不曾亏待他。

谨言称是。

在外书房见礼落座之后,顾鹤开门见山:“今儿我不当值,又恰好有两名小太监发现了一些端倪,我便赶来告诉你。”

孟观潮亲手递给顾鹤一杯茶,“说来听听。”

“太后娘娘有几只信鸽,每日清晨、傍晚,她都会去亲自去看有无信来。”

孟观潮若有所思。需要用到信鸽的事,便与宁王无关了——同在帝京,两个人便是再不成器,安排人传话总不是难事。

顾鹤继续道:“今日,有信来。一名小太监冒死将信件截下来,让我瞧了一眼。只是一个字条,写着初九进京,安危难测。字很好看,但不是我所见过的。”

是李之年或周千珩么?但是,原冲的人手并没发现二人有异常的行径。如果是他们之间的一个,也说得通:没点儿本事,怎么能将之澄逼迫到那地步?

“稍等。”孟观潮找出前些年李之年、周千行的手稿,让顾鹤看。

顾鹤认真地看了多时,指了指周千珩的手稿,“是这个人的字迹。”

孟观潮由衷地道谢,心里便有数了。

“接下来,该如何?”

孟观潮想了想,“把太后的信鸽收起来,交给锦衣卫。告诉她,这是我的意思。”

顾鹤笑起来,“知道了。”说着便站起身来,“不早了,太傅早些歇息。”

孟观潮亲自送他出门,从谨言手里接过沉甸甸的黄杨木匣子,交给顾鹤。

顾鹤也不客气,“你富裕得很,打你的秋风,我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孟观潮哈哈一乐,“富裕与否,少不了你的就是了。”

顾鹤笑呵呵地上了马车。

孟观潮回了卿云斋,沐浴更衣之后,不管不顾地唤醒了幼微,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跟太后有猫腻的,应该是之澄的表哥。别的人怎么掺和进去了、掺和了多少,还需进一步查证。”

“啊?”徐幼微揉了揉眼睛,立时睡意全无,“是你查到的?不是之澄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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