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府里有两个回事处,一个归打理庶务的三老爷管,一个归四房管。常来常往的人,不消几次便摸出规律,造访孟府不同于面见太傅,若见后者,帖子直接送到四房的下人手里就行。
不知情的外人,帖子自然会送到三老爷那边的回事处。这倒是无妨,三老爷过目之后,径自派人送到四房那边。像这次直接退回的情形,倒是非常少见。
由此可见,三老爷也觉得孟文晖这桩姻缘是胡闹,打心底不赞同。
太夫人笑一笑,“你也知道,中秋将至,事情多。我没空见逢三小姐。”
相较而言,徐幼微的答复则很直接:“我也不见。于理不合。”
逢三小姐要见她们,不外乎是通过二人恳求孟观潮,早日释放逢舟。但是,明面上,孟府主持中馈的是大夫人,逢三小姐来日要做的也是大夫人的儿媳妇,绕过未来婆婆来见她们,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算谁的?
孟文晖似是早已料到,无一丝失望,称是行礼离去。
太夫人笑吟吟地凝了幼微一眼,很满意的样子。
徐幼微又盘桓一阵,回了卿云斋,得知林漪在小书房看画册,便不打扰,坐在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打络子。
孟观潮做的七块玉牌,都要配上最结实的丝线、好看的络子。
手里忙碌着,脑子也不得闲。
如今的逢三小姐,便是前世的她与徐府,不曾打听孟府旧事、发现蹊跷,以为孟府与孟观潮的权势是一回事,只要嫁入孟府,孟观潮便会因着亲人情分,予以照拂。
在前世,孟观潮的确那么做了,让徐府多了十来年安稳。
彼时的孟文晖,自成婚当晚就开始打怵,说要怎样,才能让徐家走出困境。
她想的是,不论是大老爷还是四老爷,出手斡旋一番,便能办到。
随后的日子,没有新婚燕尔,孟文晖越来越烦躁,她越来越提心吊胆。
一次请安时,大老爷说,徐家的事,你不知根由,实在是棘手。
她知道棘手,但是仍然相信,以孟府的地位,断然不会让姻亲落魄。
她和孟文晖俱是心绪焦躁,微末小事上,便开始磕磕碰碰。他说她不够敦厚柔和,她则开始怀疑,他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是信口一说。
一个多月后,父亲二叔官复原职,只有祖父不能再返回官场。
她已经知足,对大老爷、大夫人感恩戴德,夫妻两个脸不红心不跳地全然接受。
要在一年之后,与孟文晖关系恶劣之至,一次为了徐家的事起了争执,他说,真不明白小叔当初是怎么想的,解徐家的困局干嘛?长房哪个求他了不成?
她震惊,却仍是没完全转过弯儿,只当孟观潮是为了家族颜面着想,便主动出手。念及他那时并不在帝京,促成此事,定然花费了太多心血,对他除了惯有的惧怕,便多了一份敬重。
一次去太夫人房里请安,恰好只有母子两个在说话,便郑重行礼道谢。
他坐在太师椅上,离她有一段距离。
她感觉得到,他望着自己,却不应声。
她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声音轻,他没听清,便大着胆子望向他。
刚对上她视线,他便错转视线,敛目瞧着手里的茶盏,语气淡淡的:“应该的。”
应该的。
应该的么?
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徐幼微打络子的手停了停,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但很快就打起精神来。
他不希望她记挂以往的事,不要她的亏欠。她目前如何也做不到,好在这并不妨碍她惜取今时今日。
孟观潮回到府中,常洛在等。两个人到外书房说话。
常洛有事相求:“我媳妇儿家里,一直过得紧巴巴的。上赶着找我做生意的,你也知道,手脚都不大干净。”
“明白了。”孟观潮当即在笺纸上写下两个名字,取出自己一张名帖,“拿着我的名帖去找,那边就知道是我有意牵线,定会满口应下。”他和原冲连续给了锦衣卫两件私活儿,该有所表示。
常洛喜上眉梢,笑着道谢。
孟观潮叮嘱道:“告诉你老丈人,别心急,别欺负人。欺负人也没用,都是清白的商贾,不吃那一套。”
“明白!我们怎么敢给你脸上抹黑。”再次道谢之后,当即告辞离开。
孟观潮送他到门外,望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常洛也是宠妻子的人,从而对岳父家百般讨好,那个路数,不是他能认可的。当然,常洛也不认可他对待徐家的方式。
说不清对错的事,也只是偶尔相互调侃两句。
他回到卿云斋,幼微笑盈盈迎上来,帮他洗漱更衣。
换衣服的时候,他瞥见她颈间多了一条细细的红色链子,伸手挑出来,见末端缀着一块玉牌。
徐幼微笑说:“这链子不结实,我在做新的了。”
他给她把玉牌放回衣领内,笑眉笑眼地亲了她一下。随后,两个人带上林漪,一起去后园看逐风,待到折回来,恰好是去请安的时辰。
三个人陪太夫人用完饭,回到卿云斋,林漪脚步欢快地跑回厢房,找一本《山海经》。
李嬷嬷交给孟观潮一摞帖子。
孟观潮一面看一面示下,期间选出几份,递给幼微。
徐幼微看过,知道是宴请时见过的几位夫人太太送来的帖子、请柬,其中包括常夫人、原四夫人,都知道过节前忙碌,询问的是中秋之后能否前来或是赴宴。
这份周到,是因尚不熟稔,更因孟府的门槛太高。
徐幼微斟酌着,见时间并不冲突,便一概应下,让李嬷嬷去传话。
那场宴请,是孟观潮认女儿,更是孟四夫人见好之后现诸人前,不需想也知道,日后迎来送往是寻常事。
徐幼微对孟观潮说:“等李小姐过来,我得跟她好生商量一番,安排好时间。”
“好说。”孟观潮说道,“除了休沐,她白日都在,你安排好自己的时间就行,余下的时间,她可以顺道教林漪。六岁了,本就该启蒙了,一事不烦二主。”
徐幼微不由得笑了,“还是等我问过她再说吧?”关乎孩子,李之澄若是碍于情面勉强应下,并无益处。
孟观潮想一想,知道自己犯了老毛病,笑,“也是。你看着办吧。”停一停,又道,“房里的事,打今儿起,就全交给你了。”
徐幼微一愣,随后说好,“尽力而为。为难的事,我去请教娘。”
孟观潮哈哈一乐,“我这刚甩手不管,你就把我晾一边儿了。”
“不然怎么办啊?”徐幼微笑道,“总不好动辄让你为小事费心。”
他心里熨帖得很,笑得神采飞扬,俊美出奇的面容似在发光。
片刻后,慎宇来禀:“苗尚书、原五爷和兵部左右侍郎来了,找您议事。”
孟观潮说道:“先请人到书房喝茶,我马上到。”待慎宇退下,抱了抱幼微,“今夜不能回来了,你和林漪早些睡。”
徐幼微知道,西北漠北相关的事,正在紧要关头,“放心,我给林漪讲故事。”
孟观潮走出正屋,到东厢房跟女儿交代了去向,才去了外院。
之后,林漪抱着《山海经》去了正屋。
母女两个坐在寝室外间的大炕上,林漪打开山海经,翻到有书签的一页,“娘亲,该讲这个故事了。”
徐幼微看了看,见是自己熟知的故事,便用白话娓娓道来。讲故事的方式,完全是跟孟观潮学会的——父母给自己讲故事的情形,早已忘却。
林漪跪坐在炕桌前,小手托着下巴,忽闪着大眼睛,认真聆听。
讲了几个故事,徐幼微挑拣着书中简单的字,告诉林漪读音和意思。
林漪对此的兴致几乎胜过听故事,反复默念,又请教母亲笔画顺序,随后,白嫩嫩的小手在炕桌上描画,直到熟记于心。
很容易的,就教会了女儿五个字。徐幼微点到为止,“暂时先学这些,明日能熟记的话,我再继续教你。”
“好。”林漪乖乖地点头,瞧着天色不早了,懂事地道,“娘亲该歇息了。我回房之后,在纸上习练一阵,就也睡了。”
“真乖。”徐幼微笑着亲了亲她的小脸儿。
林漪搂着她起了会儿腻,由新竹服侍着下地回房去。
徐幼微沐浴歇下。
当夜,正如孟观潮估计的那样,整夜都在议事,天亮才回房,和幼微用过早膳,又该去宫里了。
徐幼微打心底不落忍,瞧着他瘦削挺拔的身形、面部锐利的线条,想着他恐怕这辈子都领略不到心宽体胖的滋味。
孟观潮却是习以为常,没事人一样地出门了。
这天,徐明微过来时告诉幼微,已经找宁夫人讨了个方子,午后离开时,到太夫人房里辞行。明日一早,她就得回婆家。
太夫人叮嘱一番,邀请她何时得闲了,便来孟府小住几日,又亲自送到垂花门。
晚间,孟观潮和原冲去了苗维家中,戌时左右才回来。
徐幼微刚躺下,他去盥洗室之前,笑说:“太后要见你,明日我们一道进宫。”
徐幼微立时睡意全消。
前世孟文晖在成婚之后,到五城兵马司行走,她因此得了诰命,得以进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对大夫人都是淡淡的,更别提她了,彼此之间,一句交谈也无。
她对太后最深的印象,是不亚于噩梦的那件事。
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她如今没法子探究孟观潮为何险些掐死太后,该在意的是明日断然不能应对不当,惹得太后不悦。
于是,她眼巴巴地等着孟观潮回来歇下,问道:“太后的性情,是怎样的?有没有什么忌讳?我该注意些什么?”
孟观潮就笑,“太后再随和不过,你越跟她没心没肺的,她越高兴。”
“……”徐幼微无语得很,“那是对你,我可是初次进宫拜见。”
孟观潮思忖片刻,“问你什么,照实回答。她不喜一句话绕八个弯儿的人,尤其不喜刻意恭维她的。言行间不卑不亢就好。”又神色认真地安抚她,“之前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最好应承。投缘的话,她少不得要你进宫说说话;不投缘更好,进宫又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说到底,她又不干政,只是在宫里主持中馈的人。”
徐幼微又是一阵语凝,继而笑了,“知道了。我家太傅不需瞧任何人的脸色,我也跟着沾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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